王育潮 | 家燕南飞
花洲文学
家燕 南飞
文|王育潮
草庐书屋内，一场小型文艺沙龙正在如火如荼地举行，大家沉浸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欢乐之中，画家李玉老师在一旁提起如椽大笔现场作画，书法家王峰老师也兴致所起，立刻挥毫泼墨。作协的作家乔军老师被团团围着签名，诗人陆客心血来潮，现场朗诵起他最新的作品。
这是特意为朱燕送别举办的文艺沙龙，而此时此刻的朱燕，则发呆的望着墙上挂的《家燕南飞》图发呆。朱燕是浪漫主义诗人，本人又特别喜欢燕子，字里行间表露的都是关于燕子的点点滴滴：我和它都叫燕子/我们一起牵着春风散步/我们一起扯着夏雨进入农事/秋天/它们却抛下我独自飞走/从一座城市/飞向另一座城市。
她的文章感伤不失活泼，凝练不失厚重，不时流露出的乡土气息多会引人共鸣，扣人心弦。正当她的创作如日中天之时，却意外的选择了南下打工。对于这一举动，大家坚决反对，甚至认为那只是她单纯的胡闹，开个玩笑而已。因为大家根本想象不出单纯、乖巧、又追逐浪漫气息的燕子，到了南方该如何生存。
“我得……我得……挣钱去，父母把我……把我养那么大，我得……得……挣钱去，挣钱……给他们。父母年纪大了，诗歌……不能当饭吃。”她哽咽个不停，晶莹剔透的泪珠断了线般从她鹅蛋型的脸庞滑落，看到她泪眼婆娑，抽泣不止，大家便不再言语，只是轻轻拍拍她肩膀，或是给她一个短暂的拥抱。因为大家懂得，文人的精神精神世界有多充裕，物质世界就会有多匮乏，这仿佛是一个两难相悖的问题。就在刚才大家还在讨论邓州有位诗人作品如何惊世骇俗，可生活却捉襟见肘。
只有我知道，燕子南下，不仅仅是为了生存，还在选择逃避。逃避现实的枷锁，追求精神的自由。
前几天亲友帮她提亲，谈话之间满身铜臭味，燕子嗅不了铜臭味，她只喜欢嗅书香味。因而她坚决不同意，可父母却一口应允，白了她一眼，那一眼，燕子觉得像刀，像剑，直直的刺向她的灵魂。燕子知道，父母有父母的不得已，养女儿就是为了嫁个好人家以后过的幸福，不愁吃穿。这次这个家境条件不是一般的好，因为她的名气，人家才踏破了门槛前来提亲。
燕子的父母满对媒人说，你们放一百个心，只要我们同意就行了，不要理会燕妮。儿女大事，还不是得父母做主，哪能让她们胡来？媒人刚一走，街坊四邻的姑娘们不无羡慕地对朱燕说：“你妮子真是跳进福窝窝里了。”她则长叹一声：“金钱！金钱并不能代表一切！我要的是自由，行在高处的自由！我是我自己的，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姑娘们一听这话，面面相觑，打趣道：“怪不得，人家常说学文学的是疯子，爱文学的是傻子，依我们看，你不仅疯，还特傻，哈哈——哈哈——”听罢这话，燕子笑笑，不再言语。她的内心深处住着一个人：东伟，一次笔友会上邂逅的年轻人。
一年前的夏至，那一天是一年中昼最长夜最短的一天。燕子喜欢夏至，因此那一天，燕子在南阳参加一次笔友会。会上与来自四面八方不同派别的笔友进行文学创作方面的会晤与切磋，甚是喜乐。燕子清楚地记得笔友会结束的时候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文友们都匆匆忙忙各自回家，原本喧嚣的会场瞬时寂静无声，只听得见大雨倾盆而下的“哗哗”声。
燕子不喜欢热闹，但也最怕孤独。热闹渐褪的会场，她一人紧盯着窗外的大雨傻傻发愣，这个时候东伟出现了。东伟是她这次笔友会的同桌，年轻帅气而又幽默诙谐，对文学创作有着独到的见解，更吸引燕子的是，每当与他讨论作品的时候，他总会不经意的引经据典，谈古论今挥洒自如，好一副满腹经纶而又谦谦君子的样子。
燕子似乎感觉有人在盯着她，回头一看，竟然是他！那一刻，燕子竟然有种拥抱他的冲动，这种冲动那么强烈，让她浑身上下躁动不安，原本白皙的脸庞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念头羞得满脸通红。燕子不好意思地淡淡一笑，这一笑，真真恰似莲花的娇羞。出于礼貌，燕子却还是回过头凝视着他：“下那么大雨，你怎么回来了？”“来给你送把伞，看到你没带伞，刚才出去买了一把。”“谢谢你，真不用。”燕子虽这样说，心底却荡起层层涟漪。“这种做法骗了不少女孩吧？”燕子玩笑道：“没有，只骗了你。”东伟在递过伞的同时，用双手搂住她的柳腰。燕子一个激灵挣脱开来，哪知地面光滑，一个趔趄，燕子倒在东伟怀里，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眉目含情，几乎同时，嘴唇触碰嘴唇那一瞬，燕子爱上了下雨天……
我是一只沉浸在爱情的玄鸟/快乐翱翔在蓝天白云间/只因为恋上那只雄鹰/在每个清晨和落日的黄昏/我呆呆的望着天空/发现没有飞鸟的天空尽如此的空。
燕子沉浸在回忆里，甜甜的回忆却被凄苦的现实狠狠拉了回来。耳旁依然是母亲的唠叨：“我打听了，之前过来提亲那个穷小子不行，你就死了这条心，再说写文章又不能当饭吃。这次媒人说的这家条件好，家底殷实。嫁给他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也不看看咱们是啥家庭，能高攀人家是你前世修来的造化。别怪爹妈只看钱，当今这世道，人们都疯了，只向“钱”看，你别嫌我啰嗦，我这是对为好，嫁过去，一辈子吃喝不愁，是你享福……”此时此刻，燕子的脑袋里有无数个苍蝇嗡嗡作响，刹那间，她终于体会到了《大话西游》里孙悟空忍受不了唐僧的螺丝啰嗦，控制不住自己要一个金箍棒将师傅打死的冲动。燕子改变不了父母的抉择，任由他们为她看生辰八字选日子筹备婚礼，当这一切正在紧锣密鼓进行着的时候，燕子却要去南方了。
她坦率地告诉我：“我不是去，我是逃。逃离家庭的封建牢笼，逃离现实的层层枷锁，我已经坠入情网，我要属于自己的爱情，我更要自由，要属于我的天空，我要如燕子般渡海飞往梦与爱的国土。”说这话的时候，燕子的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燕子还是走了，听说燕子走了后父母以死相逼，后来听说干脆联系不上了。再后来燕子给我微信聊天说她和东伟是在珠海共筑爱巢的，狭小阴暗的地下室，却度着甜蜜的爱情生活。我安居在繁华城市/每天每天/只能如按时起落的太阳/老家泥土的清香/我一点儿也嗅不到/陪伴我的只有爱的芬芳。
她给我讲她清贫而幸福的生活，虽轻描淡写，娓娓道来，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度日的艰辛。正如《伤逝》里面的子君和涓生。“其实生活久了就没有了原来的激情，剩下的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乏味，再也没有琴棋书画诗酒茶的雅兴。当有过磕磕碰碰的时候，我甚至再三怀疑过我这样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是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你是幸福的，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嫁给爱情的是少数。其实你妈找过我，她最终接受了你这份婚姻，有空的时候回家看看吧。”我安慰她。
“潮哥，我给你唱首歌吧！”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后，是朱燕有点哽咽的声音。“秋风霏霏/苍雁南归/恋人倚双对/难舍月下相思泪/许下不醉不肯归/烟雨纷飞/竹马青梅/幼时难忘谁/笛声苍野伴风随/你说与我永相随/恋人泪/在青纱帐旁你令我沉醉/轻拂珠帘在为谁/雁南归/在儿时回味你落下的美/到头不过朱砂泪。"
一曲终了，意犹未尽。电话那头的燕子早已泣不成声。
“很好听，声如天籁，什么歌？”
“《雁南归》，我把它改成燕南飞。”
“夏至到了，燕子，飞回来吧。燕子渡海飞往梦与爱的国土，但仍旧还会回到原来的旧巢。”
“潮哥，谢谢你了，燕子回时，月满西楼。”
燕南飞，燕南飞，
燕叫声声心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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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王育潮，河南草庐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南都晨报》e生活版主编、《南阳文化》杂志主编、《躬耕》杂志运营统筹、《文化南阳》特约编辑；南阳市作协会员、卧龙区作协副秘书长、南阳文化促进会副会长；作品散见于《歌迷世界》《青年导报》《南阳日报》《南都晨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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