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一次发怵的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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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发怵的孝行
范景来||北京
在我上小学三年级时候,公社(当时的称呼。现在为镇)要在村子北面黄土坡上建个砖厂。因此,在占地范围内,所有建筑都要拆除,其中的坟墓,也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迁走,否则将按无主坟处理,姥爷的坟正在其中。
姥爷家里无男孩,只有四个闺女,母亲排行在二,且嫁在了本村,其他的三个姐妹离的都远,因此,姥爷家的大事小情基本上都要母亲来照料。
记得是在秋天,一天下午,我刚放学回家,母亲说要把姥爷的坟起走,让我帮忙。我应允了,但心里却有些害怕,小时候,我最怕的就是棺材和坟墓了,每次看到心里总打颤,遇到坟墓,也是躲得很远,现在母亲让我帮忙,而且是起坟的事,我就更有些发怵。父亲是在外地工作,帮不上忙。我们弟兄四人,我排行最后,当时不知道其他的几个哥哥都忙什么去了,一个也没有在家,母亲只好让我帮忙。我不能推脱,因为自己是男的,看到母亲一人在家里操持家务很是辛苦,无论如何我也该替母亲分担一些。
起坟的时间有说法,要在太阳落山以后。母亲事先已经准备了一个小的木箱用来装姥爷的尸骨,木箱是梨木做的,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我父亲这辈也是一个人,没有任何姐妹和兄弟,自家亲戚没有能帮上忙的,母亲便找了邻居异姓的一位二大爷帮忙。带的工具是,一个单人小推车,还有一根绳子,一个铁锹。大概在五点左右,我们到了姥爷的墓地,二大爷事先将坟土铲开,需等到太阳落山后再将棺木打开,取出尸骨。姥爷去世十多年了,那时我还没有记事,对姥爷也没有什么印象,但对姥爷的称谓和尊敬一点也不减。我不敢正视姥爷的坟,心里总是害怕,但又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母亲埋怨。我知道,母亲也只是让我来做个伴,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墓地其他的一些坟,都早已经起走,露出了空空的墓穴,这也更显得有些瘆人。
不一会功夫,太阳落山,二大爷便开始清理。首先将棺木撬开,然后将尸骨取出,放在那个事先准备好的木盒子里。据二大爷讲,时间很长了,尸首已经只剩下骨头。我自始至终不敢正视,内心始终被害怕的情绪控制着。没用多长时间,清理结束,二大爷便把小木箱放在小推车上,用绳索捆住,然后将一根绳子拴在推车前头,我的任务就是在前面用绳子拉。新的墓地在北面的山坡上,山坡不是很高,但距离不近。因为都是上坡,一个人推车肯定是很费力的,我在前面用绳子拉,可以减轻推车人很多力气。因为害怕,所以我拉绳很用力气,沿着山坡小路一直往前走,尽量不回头,母亲则在前面抛撒“买路钱”(用黄纸剪成的圆形纸片)。大概用了半个多小时时间,姥爷的尸骨运到了新的墓地。二大爷将装有姥爷尸骨的木箱放进墓坑里,然后挖土填埋。姥爷的尸骨便被重新安葬了。安葬完毕,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回来的时候,二大爷让我推车。因为是下山,所以不需用费什么力气。但那天晚上,不知怎的,小推车非常不好用,车轱辘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嘎嘎直想。平时在家里,我也经常推车,帮家里做些活计,从来没有出现那种情况。我不敢多想,只是卯足劲往前推,下了山坡,到了平道,推车立刻轻松了,没有了任何毛病,而我也早已经是汗流浃背了,不知那汗,是因为害怕还是真的出力太多。
回到家里,按照习俗,将小推车和铁锹,绳子等物品过一下火,算是去去邪,整个的程序就结束了。二大爷很是辛苦,母亲做了些菜,招待了二大爷,算是答谢。吃完晚饭,已经快11点了。
这件事过去四十多年了,但我仍然记的清楚。母亲常说,姥爷得了我的记,我也算是孝顺了。其他姨家的表兄弟和姐妹,知道是我帮忙把姥爷的坟重新安葬的,也都夸我,说我帮了大忙。其实,我也很佩服自己,十几岁的孩子,便能帮助家里做那样一件大事,尽管是很害怕,但并没有退缩,坚持做了下来,这也应该是一次尽孝吧。
参加工作以后,我就经常在外面,回老家的机会很少。但不管多忙,每年清明或者过年祭奠时候,我都会抽时间回老家去上坟。自然也要到姥爷、姥姥的坟前祭奠,恭敬地敬上一杯酒,点上一支烟,祈祷他们在天堂一切都好,仿佛那样,自己的内心才感到坦然和踏实。
插图/网络
简介
范景来,现居北京,本科学历,爱好文学,喜欢用文字抒发情感,享受生活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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