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民生||背上的记忆

我有过背娃、背书包、背馍、背杏、背粮、背黄背包、背沙子、背石头,背树苗,背条子的经历。细一想,50后这一代人,大概是伴随着背上的工作来完成的。

娃背娃、娃引娃老人担心又害怕。我家有祖母、父母和我姊妹兄弟五个共八口人。农村人民公社的娃娃是在耙刺上摔大的,父母忙于生计,忍痛割爱,把小孩子托付给大孩子引,父母天天就像卖到了地里一样:打提级,连半夜,风里来,雨里去,出门一把锄,回家点一把火。人忙得连抽一呆烟也要瞅个时间,农村家家户户大孩子引小孩子,泥里土里,风里雨中,天天接受大自然的考验。

我姐大我五岁,我是长兄,带弟弟带妹妹是我的必修课。父母干活去了,我从抱到托,娃坐娃车,我困不敢睡。推学步车,我把娃陪。从托到架,从架到背,背着孩子,唱着童谣:“背娃了,卖娃了,谁把我娃叫爷(ya)了,嗷嗷娃乖乖,我娃哭得要奶奶,一身土一身柴,别(bia0)哭别哭妈回来。"

古人云:"能拿十斤铁,不抱一个肉圪节。”大娃哭小娃哭是经常的,收拾屎尿更是家长便饭,好处只是能陪娃偷着睡个懒觉。我背弟弟妹妹,从两岁一直上学。父母交待的任务是:“不敢把娃跌了,不敢把娃热了,不敢叫娃哭了,不敢把娃渴了,不敢把娃饿了,要是把娃咋了,我把你打的使不得了。"

为了让弟弟妹妹喜欢,啥神都成,只要娃不叫唤,父母才能免去我的皮肉之苦。

背上书包上学校,念书天天不迟到。八岁那年,我背起妈妈用粗蓝布作的小书包走进了学校的大门。那时娃娃负担很轻,上小学,一学期5毛钱学费,小学阶段就两本书,语文,算术,书包装着课本、铅笔、作业本、再装一本毛主席语录本。老师教书认真负责,只要好好听讲,没有课外作业,天天背上小书包,崩着跳着,真是快乐的童年。放下书包,要不去拾羊粪,要不去割草,要不去拾柴,要不去引娃,由于太累的活把娃娃做得浑身没劲了,所以,背上小书包上学,学习态度端正,目的明确,现在的孩子课业负担太重,光书包把娃的腰都压弯弯了。

初中上学开始背馍。每到周三下午,成群结队的孩子们放了学,就像野马脱了缰绳一样,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家里。我从西固公社初中到家门口,8里路47分钟步行回来,抓紧吃点的饭,用棉布做的背馍提包里装点红苕,装点杂粮馍,装点玉米糁子,带上饭盒,饿不择食狼吞虎咽吃一顿饭,快速返回学校。周日下午去也背馍,但时间充足,平缓一点,这馍一直背到初中毕业。

背粮为充饿真是没脾气。在农村人民公社,社员在生产队集体参加劳动生产,粮食自给还有点困难,吃红苕是常态,吃野菜也很经常。有时拉着煤炭换粮的父亲还没回来,就断顿了。我的母亲常在左邻右舍家借点米来接济。母亲说:"低借高还,再借不难。"借碗碗米,借碗碗面,碰到亲属可用小棉布袋装上10斤8斤。母亲怕人笑话,借到粮后,让我背上偷偷地跑回来。

豁眼露缝(七八岁小孩换门牙时),偷得吃干杏。小麦收获季节到了,老人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调皮的孩子们偷偷溜出去背上提包,下坡翻沟到坡上沟里去摘野杏。跑渴了的孩子们,坐在杏树下,吃着发黄的杏子,悠哉悠哉地享受片刻后,就连忙摘些野杏(老人叫羊屎蛋杏),一路小跑回到家里,把杏藏起来,偷着吃。听老人说:"桃饱杏伤人,梅子树底埋死人。"吃杏是童年最潇洒的记忆。三五成群的孩子谝着吹着回了家,有时杏吃多了常流鼻血,老人就问:“是吃了杏了吗?"好像他们早都知道了。

背黄背包是那时的潮流,年龄大的同学人人戴红袖章,红袖章上印着毛体“红卫兵”三个字。我是红小兵,戴的是胸牌。红卫兵能戴上军帽,背上黄背包,背包上印着“红军不怕远征难”的字样。当集合队伍的时候,那威武的样子,那股革命的热情让人记忆犹新。红卫兵回家吃饭的时候,红小兵背上黄背包在院子里威风威风。

农田基建背沙子,人人皆知。70年代,白水县西固公社成立了一个"西固公社农田基建专业团"。百十号人马,专门兴修水利工程。76年我有幸在这个单位工作,团部住在西固寨子城。民工清早拉几十辆架子车,拿上麻袋、口袋去阿文窖叫禾的地方拉沙子。我们从羊肠小道上往上背沙子,人川流不息,上去下来,装满了所有的架子车。三人一辆拉回到团部,专门预制水泥管道,服务水利工程。

背石头修水利,当地人叫就地取材,拿上就来。在那个红色的年代,西固镇扶蒙村是闻名陕西省的农业学大寨先进单位,从1965年起,过了11个革命化春节。1975年,我和全村八个生产队的社员在村东的杏园沟下背石头。社员穿上破旧的棉袄棉裤来到石场,把冰冷的不规则的石头放在背上,步履艰难的行走在山间小路上,从沟下石场到车场几百米。我一共背了四回,其中戏前队的社员问忠显背了249斤,破了新年记录。

背树苗是为了植树造林。时间应该是在上五七大学的时侯,我曾三次在国营北新卓林场参加植树造林。每次步行到了驻扎地,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年龄大的同学挖窝栽洋槐树。我年龄小,负责挖树苗,挖好后把树苗背在山坡上分给不同的地段。大家天天都重复地干着,愿为白水大地披上绿装,昔日背树苗,今日满山绿。

背条子是为了谋生。上山削条子是当时西北乡人农闲时的副业。到北山剥条子的人人山人海,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我住在方山下的国营北新卓林场,周末不上课,也挤身到了这个行列。早出晚归,在山上剥好条子后,把条子捆好,用镢把挑上,背在背上,一晃一晃地托着沉重的身体向山下走去。

写于2020年4月20日。



  高民生,1959年生,现在西固政府党政办供职,任西固镇科学技术协会秘书长,西固老科协秘书长,白水县西固文史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陕西省陕西省群众文化学会会员、白水县政协文史资料征集员、白水县科学技术协会会员、白水县作家协会理事、白水县百姓宣讲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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