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三部之偷袭珍珠港（五十三）

        东京时间12月8日中午，联合舰队主力第一舰队在山本司令长官的亲自率领下，自濑户内海西部的柱岛泊地拔锚起航。旗舰“长门”号一马当先，“陆奥”号紧随其后，后边一字排开的是第一舰队司令官高须四郎中将率领的第二战队“日向”、“伊势”、“扶桑”、“山城”4艘战列舰。6艘战列舰以单纵队驶过丰后水道，奔向北纬30度、东经160度的“K点”。他们将在那里接应空袭珍珠港归来的南云机动部队，并收容战损舰艇。

       由战列舰组成的主力舰队亲自出马，列队欢迎航母舰队的凯旋，仿佛也预示着两大舰种在未来海战中主次地位的互换。由于南云舰队损失轻微，全无进行接应的必要，庞大的战列舰队在举行了一次浩浩荡荡的游行之后，于12月11日上午重新返回柱岛基地，只是浪费了不少燃油而已。

　    几乎就在珍珠港作战的同一时间，由井上成美中将率领的第四舰队实施了威克岛攻略战。本来以为手到擒来的小小威克岛，竟然意外地成了硬钉子。第四舰队12月13日的第一次登陆作战不但以失败告终，还损失了两艘宝贵的驱逐舰。无奈的井上中将只好厚着脸皮向老哥们儿山本长官求援。

       12月14日，南云机动部队接到了联合舰队关于支援第四舰队于12月22日前后对威克岛进行第二次攻击的命令。已经阳奉阴违过一次，再不执行命令实在说不过去了。于是第二航空战队的航母“飞龙”号、“苍龙”号与“利根”号、“筑摩”号重巡洋舰，“谷风”号、“浦风”号驱逐舰驶出大队列，转赴威克岛。主力航母参战果真不同凡响，威克岛很快落入日军之手。威克岛攻略战稍后详叙。

       随后，机动部队主力在特鲁克基地短暂停留加油补给后继续西行，于12月23日下午13时安全到达丰后海峡入口处，随后进入广岛湾联合舰队停泊地。至此，自11月26日从单冠湾启航以来，前后历时28天的渡洋远征作战胜利结束。

       东京用隆重的庆功仪式和褒奖之词欢迎从珍珠港凯旋的“英雄”。早在12月10日，裕仁天皇就对袭击珍珠港的大获成功颁赐如下敕语：

       开战伊始，联合舰队善谋勇战，击溃夏威夷方面之敌舰队及航空兵力，克奏伟功。朕深嘉许之。全体将士宜益加奋勉，以期前途之大成。

       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赞美之声，只有山本大将在言语间表示了谨慎。在为南云舰队举行的庆功会上，山本指示部下务必戒骄戒躁。“前途战斗还多”，山本忧心忡忡地说。 

　    凯旋而归的南云中将荣幸地获得了觐见天皇的机会，随同觐见的还有两个低级军官，他们分别是第一波和第二波攻击队的指挥官渊田美津雄中佐和岛崎重和少佐。这些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大老粗。为了保证见到天皇时三人不至于出太大的洋相，宫内省事先已把天皇要提的问题写成单子交下来，由草鹿参谋长负责做出得体的答案由三人背诵。大家都很担心南云，到时一着急会冒出他家乡会津的土话来。

       刚开始一切还算顺利，三个人的回答都很文雅得体。但由于天皇太高兴了，原来预定的15分钟接见时间足足延长了半个小时。后来的提问已远远超出了宫内省事先拟定的题目，弄得渊田和岛崎冒出了一头大汗，同样大汗淋漓的南云真的冒出了家乡的土话。不过还好，不管他们说些什么，龙心大悦的裕仁都很爱听。天皇问渊田有没有攻击什么医务船或者民航机、教练机之类的，慌神的渊田忘记了之前背好的答案，直接回答说“没有攻击任何非战斗人员”。出宫时三个人的衣服全湿透了。渊田后来感慨地说，“这个时刻实在难受，比进行袭击更需要智慧和勇气”。

       从战术上看，日军袭击珍珠港无疑是人类战争史上一次极其杰出的军事行动，其战役思想的提出、战术的组织和实施堪称完美，因而被后来的史学家称为“无法复制的战役”。山本事先设想的战役目标也悉数实现：美国太平洋舰队主力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南方作战可以大胆放开手脚来进行，不必担心遭到美军的侧击，更不用担心他们到本土近海骚扰天皇大人；机动部队随后可倾尽全力支援南方作战；由于美国主力舰队至少在半年时间内无法出动，日本有了充裕的时间来扩展和巩固自己的防御圈。真可谓一举四得！

       但事实远非如此简单。在战争史上，往往存在着战略与战术成败的辩证关系。对于战略、战术同样取得胜利的战役——这样的战役俯首皆是——当然无话可说，但有些战役却无法简单去理解，恰似当前的珍珠港作战。可以说，这一作战对于日本来说，绝对属于战术的全胜和战略的全败。

       奇袭珍珠港使得美国义无反顾、名正言顺地加入了同盟国对轴心国的战争，罗斯福以及国内的主战派从此彻底放开了手脚。第二次世界大战由于美国的参战，从此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日本奇袭珍珠港也就此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转折点。历史证明，就整个太平洋战争最后的结局而言，这是一场日本根本不应该挑起的战争，而袭击珍珠港正是这场战争的开端。

       南云机动部队击沉和重创了太平洋舰队的所有主力战列舰，战列舰的全部丧失反而使美国被动地走上了不得不依靠幸存航母进行战斗的道路，战役之后，首先发觉作战主力已从战列舰转移到航空母舰的是挨了打的美国海军，他们迅速改编了以航空母舰为中心的特混舰队编制。后来的事实表明，这才是未来海战的正确方向。等于美军是在日军的逼迫下走上了辉煌的胜利之路。历史上最大的战列舰“大和”号已经下水服役，老实说美国那些老旧的战列舰真拉上去也不是“大和”号的对手，而自身速度太慢又不能与快速航母联合作战，还要占用大量的护航舰只。这下可好，战列舰没了也就等于卸下了包袱，护航舰只和那些熟练的水兵可以立即充实到以航母为中心的特混舰队中去。用一句中国话来形容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相反，日本海军却陶醉于所取得的超乎预料的战果，仍然把战列舰奉为作战主力，一直准备着即将到来的舰队决战。一直到中途岛，日本海军才终于发现，战列舰在未来战争中已经不可能有大的作为。但由于国力所限，损失的4艘重型航母不能得到及时补充，可以说中途岛海战之后，日本已经驶入了快速败亡的轨道。

       即使是那些将要退居二线的战列舰美国也没有损失多少。初看起来，他们似乎被日军海军航空兵打得血渍呼啦，但这无疑都是皮外伤，美军真正的损失并没多少。由于珍珠港水深只有十多米，空袭结束后美军以惊人的速度将被击沉的军舰打捞出水，并在极短的时间内修理完毕。不但如此，美国还对这些舰只进行了改装，使之战斗力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这些本来地位尴尬的老家伙们等于焕发了新生，它们甚至在战争最后阶段的莱特湾大海战中捞到了和日本战列舰对轰的机会。在苏里高海峡，他们打得西村祥治中将的南路第一舰队几乎全军覆没，也算是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口恶气。

联合舰队旗舰“长门”号战列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