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赵峙,实名赵一清。男。湖南澧县人。现在广州某媒体供职。2001年开始发表作品。作品先后散见于《青春》《青年作家》《作品》《广州文艺》《牡丹》《当代小说》《短篇小说·原创版》《湖南文学》等刊物,有作品收入小说精选和年度选本。著有小说集子《南漂》。
(原发表于《常德日报》2020年05月10日)
母亲留恋乡下的老屋,一直不愿来小城与我们同住。她说老屋每个角角落落她都摸得稔熟,像熟悉自己的掌纹一样清楚。她说最难舍的是屋后的那几垄菜地,这些年来,她一直当宝贝一样捂着,一年中不知要被她的粗手侍弄过多少遍。她说人勤地不懒,汗水打在土块上,总会蹦出花儿来。母亲按季节种了一些时令蔬菜。除自己吃之外,她还时常给邻居送上一两把,如果有剩的吃不了就切碎了给鸡吃,让它们也一起分享她的丰收和快乐。前些日,我回乡下,母亲正在菜园中给四季豆的藤蔓搭竹栈。菜园里菜垄成行,棚栈缀花,绿果满架。就连那齐腰深的篱笆上也爬上纵横交织的藤蔓,一丛丛白中带粉的花底下初显皱形的蛾眉豆,定神一瞧,还可看到一条条垂悬的像铃铛一样的丝瓜秧儿,青青的,遮蔽在藤叶之中,底端附着淡黄花儿告诉它们的存在。
这次回去是接母亲去医院看眼睛。母亲说近来看东西模糊,眼里好像掉了沙子似的有些不舒服。临上车前,母亲在菜园里转了一圈,顺手扯了几根野旱菜。野旱菜的梗高枝多,在菜园中喜欢冒头抢阳光。一到秋天,野旱菜的花籽随风飘,来年满园都是它的子孙。母亲视力模糊是因为眼皮上长有息肉。医生说需尽快切除。虽是小手术,但程序不可少,相关的检查、消炎、观察,一样都不能马虎。按医生要求,母亲需住院观察,打针消炎的同时,还要检查她身体是否有影响手术的其它病症。母亲住到第三天,有些沉不住气,嚷着要出院。我安慰她,既然来了就安心住院,不要顾虑太多。现在有了新农合医保,大部分医药费也可报销。母亲摇摇头,她说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些。她说她菜园中的两垄黄瓜要摘了,后园边架上的几颗葫芦再过两天也老得不能吃,还有……你就放心吧,我明天回去一趟帮你看看。想不到我的随口一说,母亲竟当起真来。第二天一早,她对我交待,你回去摘黄瓜时不能全部混装在淘篓里,白皮的和黄皮的要分开放。母亲见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接着说,那些种黄瓜容易烂,你要将它们剖开,瓜籽摔在外面向阳的土墙上,沥干水让太阳去晒,不能让鸡啄得到,也不能让老鼠给咬坏,瓜肉就剁了给鸡吃。医生早上查房时说母亲后天才能做手术。她一听就沉不住气。这么热的天,两垄辣椒恐怕早干死了,我出来时,青乌乌的梗子上长满了白晳晳的花苞,而今只怕花苞苞干得全掉落在地上喽。没事混着真的跟坐牢差不多,母亲叹口气,说,在这里每天只是上午和下午各打一瓶吊针,其它时间就是护士来查查体温,问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大部分的时候都只得望着墙壁发呆。为让母亲安心,我决定回乡下一趟。她嘱咐我,那两垄辣椒地浇完水后,顺便把茄子梗齐兜砍了,让它重新长出秋茄子。你再看看我种的秋豆角有没生出来,有两尺高后就要牵藤了,用手把藤牵到竹栈上去,不然满垄沟都是,到时人没吃到老鼠给全吃完了。
不说了!母亲赌气地说,你没用心记,我说再多也没用。第二天,我正准备去乡下时,晴了十来天的老天突然下了一场暴雨,免去了我回乡挑水抗旱的辛苦。对突如其来的大雨,母亲没有表现太多的兴奋。她那天上午打完点滴想出去走走。她说下雨了,外面凉快点。我想陪陪她去,她说不用,她一个人在这附近转转就回。下午,护士到病房给母亲吊针时没找到她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听慌了,连忙跑到医院,在病房、厕所、走廊各处寻找,均不见其人。未必她中午在街上兜转时迷路没有回来?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我打电话给朋友们,请他们一起帮我到车站、超市、菜场等人流量多的地方去寻找,但都一无所获。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我又回到了我儿时生活过的老屋。老屋的大门敞开着,两侧的台阶上打扫得干干净净,鸡儿在晒坪上悠然走动,一只公鸡公然跳上母鸡的背寻找乐子。不出我所料,母亲正在屋后的菜园里。听到我的叫声,她抬起头,手里拿着一把杂草。她身后的辣椒垄地上干干净净,空气中夹带着新鲜泥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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