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近照

过正常人的日子写正常的字

——我眼中的杨春和他的书画印

陈利华

老杨与我是1999年一起到杭州求学时才开始认识的。在杭州读书期间，老杨坐我们班教室中间第二排，我刚好坐他前面，第一排。老杨是我们班第二任班长，毕业多年后仍有同学时常称呼他为“老班长”，我是我们班的首任班长，我担任过本班班长是半年还是一年现在我自己也记不清，至于我是否担任过本班班长，除了我自己估计已没有人记得。我班同学上课期间各自认真学习，在课后也是认真学习，上街外出也基本是干些与专业相关的事，或买些图书资料，或买些毛笔纸张等工具材料，或看展览，或寻师访友，哪怕是吹牛聊天吵架闹别扭似乎也多与专业有关，总之，同学们似乎都很珍惜来此读书的机会，发了疯似地学习，在专业上同学们彼此似乎较足了劲。生活、学习在这座中国最浪漫的都市之一杭州，也很少见到我们班的同学谈恋爱，此刻回想起来不免令人唏嘘，要知道，那可是我们的黄金年华。不过，老杨来杭州读书时已经结婚了。

在杭州读书期间，我没有住校，一开学就在校外租房住，老杨后来也在外面租房住，我俩交往并不算多。转眼间，十五年过去了。尽管现在通讯很方便，但我与大多美院同学都已经没有了联系，当然，这应该既有别人不愿联系我，也有我不愿联系别人的因素，然而，老杨是我一直以来仍在保持交往的两三个美院本班同学中的一个。我想了想，也许是因为，老杨是那种过着正常人的日子写着正常字的人吧。

怎么理解我说的“过着正常人的日子”呢？我的看法是这样的：老杨到了我们大多数中国男人该结婚的时候就结婚，该生孩子的时候就生孩子，该买房子的时候就买房子，该买车子的时候就买车子，该办个展的时候就办个展……这在许多人的眼中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且不免要问：难道我们的生活不该是这样吗？然而，在我看来，这对于多年来一直坚持追求自己艺术理想的人而言，却是极不易做到的事，我自己就没有做到这一点。如今，靠写字作画治印吃饭的人并不算多，老杨这么多年来，一直吃着这碗饭，现在这碗饭吃得还不错，近几年老杨气色好了很多，眼角的皱纹好像比原来少了，早已不见在杭州复习考研他曾租住在一间阁楼里说“一年要折五年寿”时的心事重重的模样，看着他饭后用牙签悠闲地剔着牙，现在的老杨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这不能不说是他的能耐。这需要良好的情商和智商，且要做好两者的平衡。

老杨写的字，在本人看来，也属于写的是“正常的字”：大多出自历代经典书法大家，小楷以二王、锺繇为范本，中楷以唐代欧阳询、褚遂良为底子，行草书以二王、唐代孙过庭、怀素以及明代董其昌为宗，当然也少不了在他的研究生导师、当代草书大家王冬龄老师身边耳濡目染所带来的影响，小篆似以清人为师。老杨的书法整体看来，书写节奏轻松自然，线条踏实明晰，不事雕琢，结构端庄大方、顺势而为，空间也不乏灵动，风格取向清新雅健。很少受到当下流行的“展览体”的影响，似有“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信仰和追求，这在他的篆刻中也得到了体现。老杨的篆刻也很“正常”：以取法汉印为主，用刀干净利落，空间布白匀整，线条、结构造型语言平易朴实、简洁而又响亮。老杨的书法、篆刻所采用的文字内容也多源自中国历代经典作品，如，李白、杜甫、王勃诗文等等，也堪称“正常”。老杨的绘画也很“正常”，首先表现在他的绘画题材上，以极具传统人格象征意味的梅、兰、竹、菊“四君子”作为其绘画主要题材，偶作山水小品，也常增之以隐逸士人于其上；其次表现在他的绘画技法上，主要采用以“写”为主的传统中国画表现手法，而不是时人常用的涂、抹甚至是泼、洒。其绘画风格特征与其书法、篆刻相似，从这一点上，也可说明老杨是尊崇中国传统艺术创作“道法自然”、 “我手写我心”的创作理念的。

总之，据我多年的观察，老杨的为人处世与其书法、篆刻和绘画很“正常”，且它们之间大体上有着某种内在的一致性：尊崇传统，少狂怪，不装神弄鬼，不故作高深。此外，他长相朴实老成，性格憨厚，有亲切感，不说过激的话，不做过份的事，遇事少往坏处想，大家都乐意与他交往。

不过，如果有人依据我认为老杨是那种”过着正常人的日子写着正常字的人 ”就推定老杨落后保守，那可就错了。美院读书期间，在周末一次临时用一间公共教室改制的简易舞场上，老杨旁若无人、手脚飞扬且高频率抖动（我至今也不知道像老杨这种很酷很时尚的舞蹈应该归类于哪个舞种）独自起舞的模样，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他对自己在这场十五年前舞会中的精彩表现如今他本人可能也不一定记得。如果不是本人亲眼所见，我很难和老杨平时老成持重的形象联系起来。在杭州读书期间我们就习惯称呼他为“老杨”，作为同学，我们似乎不只一次问他多大年龄，老杨似乎对这个问题有所防备，这时，往往略带不满和不屑地回答说：你以为我很老啊？！

近年来我与好友见面的时候，也许是出于好奇或交流学习的心态，我时常不免要习惯性的问一句：最近有啥新想法？老杨通常的回答则是：也没想太多。这似乎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儿，老杨过着正常人的日子写着正常的字，可谁说这不是智慧呢？这也许是许多人追求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