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美中:真武汤合六君子汤加减治疗尿毒症 – 经方派
中医虽无尿毒症的病名,但类似本证的记载,则散见于历代典籍中。《灵枢》云:“肾气虚则厥。”又云:“肾病,少腹腰脊痛,胫酸,三日背脊筋痛,小便闭。三日腹胀……三日不已死。”又云:“肾足少阴之脉,是动则病饥不欲食,面如漆柴,咳唾则有血,喝喝面喘,坐而欲起,目䀮䀮而无所见,心如悬,若饥状……”华佗《中藏经》云:“寒则阴中与腰脊俱痛,面黑耳干,哕而不食,或呕血者是也。”仲景《伤寒论》云:“若不尿,腹满,哕者难治。”又云:“心下悸,头眩,身瞤动,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汤主之。”《金匮要略》云:“假令瘦人脐下有悸,吐诞沫而颠眩,此水也。”
以上记载说明,由肾病而引起之小便不利、身瞤动、颠眩、视物不清、呕、哕、不食等症状,很符合尿毒症。古籍对本病的认证则为“肾虚”、“肾寒”,对治疗和预后也有记载。可见我国古代医家对于本病早已有所认识。我们对于尿毒症,即根据这些古代文献的精神,施以治疗,虽然所接触的病例未能全部治愈,但也有幸获痊愈者。
案1 李某,已婚,女性,50岁,江苏籍,因上腹部疼痛4天,于1958年6月21日急诊入北京某医院。
病史:患者10余年来常有上腹疼痛,泛酸,服苏打后而缓解,疼痛多与饮食有关。近4日上腹部疼痛复作,以两肋缘为甚。入院前一日,疼痛加重,持续不解,大便两日未行,小便如常,既往史从略。
检查:急性病容,痛苦表情,皮肤无黄疸,头部器官阴性,颈软,心肺无征,腹壁普遍板硬,并有压痛,肝脾不易触及,膝反射存在。血压:100/20mmHg,血象正常,临床诊断为胃穿孔,合并腹膜炎。
入院后,先由外科作穿孔修补及胃空肠吻合术。手术进行良好,但术后血压一直很低,尿量极少,甚至无尿,持续数日,渐呈半昏迷状态,肌肉抽动,并测得非蛋白氮150毫克%。西医治疗无效,乃要求中医会诊。
会诊时,见患者神志欠清,时而躁动。手抽肉瞤,尿闭,脉细肢凉,乃用仲景真武汤加减,回阳利尿。药用西洋参、杭芍、白术、云苓、炮附片、生苡仁。1剂之后能自排小便,四肢渐温,肉瞤筋惕亦止,但仍神疲,不愿讲话。二诊时改用红人参、白术、茯苓、车前子、牛膝、泽泻、生苡仁。2剂后神志全清,排尿自如,精神略振,但感口干,改用党参、沙参、麦冬、花粉、苡仁、玉竹。经过三诊之后,诸症好转,血压恢复正常,非蛋白氮降至37.5毫克%,最后痊愈出院。
本例由于手术后尿闭而产生尿中毒现象,这种肾外性尿毒症预后虽然较好,但对本例来说,西医治疗无效,服中药后病情显著改善,可见中药是起到作用的。
中医认为肾为胃关,职同开阖,肾气从阳则开,从阴则阖。初诊时,患者脉细肢凉,显然阳气式微,不能温养四肢。肾关因阳微而不能开,遂成尿闭。病在少阴,故用真武汤鼓阳利尿,肾关得阳则开,尿毒之患可解。果然1剂之后,四肢既温,小便亦行,但仍疲乏无神,懒于言语,正气尚未恢复。二诊时采用健脾补气利尿之剂,病情逐日好转。本例从利尿着手,为直接治尿毒症之法。
案2 黄某,男性,21岁,未婚,广东籍,因全身浮肿、尿少凡6月,于1955年12月6日住入北京某医院。
病史:患者于1955年4月底感冒之后出现眼睑、颜面浮肿,检查尿中有蛋白,数天之后浮肿消退。同年6月初,面部及下肢浮肿复起,尿量减少,院外治疗无效,乃入院治疗。既往史:12岁时曾有“肾炎”史。
检查:慢性病容,皮肤苍白,额面浮肿,扁桃腺中度肿大,颈软,心尖区有收缩期吹风样杂音。右胸中下部叩浊音,呼吸音低,右肺基底部有湿性罗音,腹软,肝脾未触及,无明显腹水征,阴囊及下肢均呈凹陷性浮肿,膝反射存在。血压122/90mmHg,血红蛋白7.5克,红细胞236万,尿蛋白(
入院后由中西医合作治疗,至1956年1月底,浮肿消退,但肾功能不见好转。至4月中旬,血压升至190/140mmHg,非蛋白氮增至92.5毫克%,病人头晕,恶心,呕吐,粒米不下,渐至神志昏述。西医救治无效,且病情日渐加重,濒于危笃,乃于4月16日邀请中医会诊。
初诊时,患者昏迷较深,不能进食,呼吸微弱,脉细微。乃与老人参24克煎汤,频频饲入。药后神志渐清,目能视人,脉亦略起,但仍嗜睡,改用六君子汤救治,药用移山参、白术、茯苓、炙草、陈皮、法半夏。二诊之后神志全清,胃能纳谷,血压降至150/110mmHg,非蛋白氮回至58.3毫克%。脱险之后,仍由中西医合作,治其肾炎。至1957年5月出院时,一般情况良好。
【按】初诊时患者气息奄奄,汤饮不下,胃气已败,正气不支。此时之处理,先宜挽回胃气,抢救生命,是第一要着,一俟胃气来复,药饵可下之时,方可进行其他治疗。因而初用独参汤频频饲入,果能药后神志渐清,但仍嗜睡,属正气衰微,故专用六君子汤扶正和胃。正气既复,胃能纳食,症情得以缓解。此时若舍正气不顾,而从其他方面治疗,恐生命难以挽回,所谓“体实气壮,要治病留人;体衰气虚,须留人治病”。本例遵循着这个原则,先挽回了正气,间接治愈了尿毒症,收到满意的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