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不遇诗的写作技巧

“寻人不遇”是唐诗中的一类较为醒目的题材,唐代人由于通讯技术的限制,在拜访朋友之前无法先行约定时间,因此寻访不遇是经常发生的事。但生活中的普通题材到了诗人笔下,自然会衍生出另一番气象,于是,借寻人不遇的平台,诗人们或赞美寻访的对象,或抒发自家的心境,演绎了“诗为心声”的普遍规律。但更值得注意的是诗家表现手法的技巧。这是因为寻人不遇诗的写作存在一些由题材带来的难度。
难度之一:在于缺乏正面赞美的对象。作“寻人不遇”诗的作者自然要赞美寻访的对象,但“不遇”的题材使得诗作中始终不能直接地、正面地出现对象本身,这就使得所有的正面表现手法均不能使用。于是作者们只能尝试各种侧面表现的手法,而这正为诗家展示才情留下了天地。因此,我们今天才能看到同一题材而又争奇斗巧的“寻人不遇”诗作。
难度之二:在于不宜表达寻人不遇的惆怅、失望等负面情绪。寻人不遇是令人懊恼的事,但抒发的情绪必须是积极的。这是因为寻访的对象必然是诗人的挚友,是值得寻访的人,寻访不遇而产生失望情绪是人之常情,但如果只是表达这样的常情,则难以展示诗人与众不同的才思。所以,表达这类常情的寻人不遇诗往往都不是上乘之作。更为重要的是,唐人作诗尤其是盛唐人作诗,一般不喜欢颓废、悲情。传说武则天游昆明池,命群臣作诗,让上官婉儿一评优劣,沈佺期诗的结句的“微臣衰朽质,羞睹豫章材”不敌宋之问的“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而落败。这一诗坛逸事奠定了整个有唐一代的积极昂扬的主流诗风。
难度之三:在于设置没有主角却又必须与主角密切相关的环境背景。见不到人自然要写景、写环境,但这种写景又不同于作者平常的借景抒情。这种情况下的景要符合三个条件:一是此景必须是与寻访地点相关的景,二是此景必须是作者置身其中的景,三是此景必须是与寻访对象相关的景。特别是第三,设置的是没有主角的空背景,但必须要让读者感觉到有主角在活动,“寻人不遇”诗的技巧和艺术成就也往往体现在这里。
难度之四:在于需要叙事。中国的传统诗歌本质上是抒情诗,虽然传统手法“赋、比、兴”中的赋可以“直言其事”,但总而言之中国古典诗歌叙事不是擅长,“比、兴”才是诗之正道。特别是在律、绝形式的短诗中,诗人惜墨如金,叙事更是勉为其难。而在寻人不遇诗中,必须要交代出寻人不遇的事件经过,这样留给写景、抒情、赞美的余地就不多了。所以,诗人在寻人不遇诗中的叙事就特别地讲究技巧。
难度之五:在于对“遇”与“不遇”矛盾的处理。既然是“寻人”,当然期望在于“遇”;但如果所寻的对象是“隐者”,情况便有所不同。因为隐者是刻意与世隔绝的高人,不能轻易地让世俗之人寻到,一寻即遇的隐者,就有可能不是真正的隐者。所以“寻隐者不遇”的隐者才是世外高人。因此,在这“遇”与“不遇”之间就存在了冲突,于是就有了“戏”,如何处理冲突,将“戏”表演出来,就成了“寻人不遇”诗,尤其是寻隐者不遇是的基本主题。
唐人的寻人不遇诗中常将隐者作为寻访的对象,这与中国传统的“隐逸”风尚有关。即以唐代首都附近的终南山为例,相传西周的姜子牙就曾隐居终南、垂钓磻溪,后出山辅佐周文王;汉初,有“商山四皓”,先隐居商山,后迁居终南,后出山帮助汉惠帝继承帝位;汉朝的开国功勋张良,在天下平定后,功成身退,遁入终南山南麓的紫柏山“乃学辟谷,道引轻身”。此后,终南山历代名隐士不绝,直至现代,仍有上千人在此隐居养生。在林林总总的隐者当中,有真隐者,如陶渊明;有假隐者,如南齐孔稚圭嘲笑的周顒;有隐于山林却干预世事者,如齐高帝时的“山中宰相”陶弘景;有身居朝堂却致力隐居者,如王维;更有借隐居博取声名作为出仕的资本者,如武则天时走“终南捷径”而得官位者的卢藏用。这些形形色色隐者的出现,更显得真隐者的可贵,值得敬仰。因此,这种对隐者的崇尚之风一直延续到唐代,而寻访隐者的行动本身就显示了作者对真隐者高尚品格的追求。而真隐者的一个首要的重要标志就是“隐”,就是很少、甚至不与世俗常人接触,常人寻访不能遇到的隐者才有可能是真正超凡脱俗的真隐者,如果任何人在随意的时间里都能寻访到的隐者,就不可能是真正的隐者了。
初唐诗人丘为的《寻西山隐者不遇》是唐代较早出现的“寻人不遇”诗,作法也比较传统。在题材上,丘诗选择了五言古风,这一体裁容量大,便于作者充分发挥,自由布局,各种手法的运用比较不受限制,这就降低了作寻人不遇诗的难度。
绝顶一茅茨,直上三十里。 远景
扣关无僮仆,窥室唯案几。 近景
若非巾柴车,应是钓秋水。 想象之景
差池不相见,黾勉空仰止。
草色新雨中,松声晚窗里。 眼前之景 隐者的居住环境
及兹契幽绝,自足荡心耳。
虽无宾主意,颇得清净理。 访者的感想
兴尽方下山,何必待之子。 行为之景
——唐·丘为《寻西山隐者不遇》
首二句“绝顶一茅茨,直上三十里”,貌似写景,但内容丰富。
“绝顶”是说隐者所居远离尘世,还象征着隐者形象的高大,并且扣住了题面中的“西山”。
“茅茨”是说隐者所居的简陋,正因其简陋,才显得隐者的高洁;妙在那个“一”字,说出了隐者的居住环境,是真正的离群索居,孤高独立。
“三十里”为一万五千米,当然是夸张,古人诗文中的“三”、“九”常是虚指,表达“多”的意思。清代学者汪中《释三九》说:“因而生人之措辞,凡一、二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三,以见其多;三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九,以见其极多。此言语之虚数也。实数可稽也,虚数不可执也。”与上句的“绝顶”相对映。“直上”是个动态词,可以理解为将静态的“绝顶”动态化,更应当理解为是作者一路直奔隐者的居所,迫切要见到自己崇拜的人,与下文寻隐者不遇形成强烈的对比。
“扣关无僮仆,窥室唯案几”是叙事,选择了“叩关”、“窥室”两个细节动作,省去了冗繁的事件过程,具有一定的技巧。
“无童仆”、“唯案几”表现了空室无人的状况,完成了“寻人不遇”的主题表达,是全诗内容表达的中心句,也是下文内容的基础。
接下来,作者写隐者本人,隐者未遇,眼前没有对象,怎么写呢?作者巧妙地用“若非”、“应是”两个表示推测猜想的词解决了这一难题。对隐者行踪的猜测,涉及到隐者在作者心中的形象,在作者心目中,隐者不是去“巾柴车”--樵,就是去“钓秋水”--渔,而渔、樵正是文学作品中隐者的典型形象。
作者用“差池不相见,黾勉空仰止”的直接表达惋惜心情的句子结束了叙事,至此,诗题“寻西山隐者不遇”中的所有元素都已经交代完毕,至此,诗可以结束了。
但是,如果丘诗就此结束,此诗的艺术价值就大打折扣了,丘诗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下半篇的别开生面。
诗后段的前两句,诗人描绘了一个极富内涵的景象:“草色”娱目,“松声”悦耳;“新雨”清新,“晚窗”怡情。“中”、“里”二字将诗人本人嵌入景象之中,流连往返的状态如在眼前。这一片风景,不仅是诗人眼前所见,也是隐者日常所处,更是隐者陶怡性情的环境。诗人从中领悟到了隐者与自然融为一体,修炼身心的奥秘。因此说:“及兹契幽绝,自足荡心耳”,“契”者,默契也,这是诗人、隐者、自然三者之间的默契,故而耳濡目染,心荡神摇。此时,见不见隐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原本见隐者所要讨教的修身养性之法,已经在不见隐者之事,已见隐者所居中领悟到了,“虽无宾主意,颇得清净理”,不遇隐者而见隐者的目的已经达到,虽然不遇,但不虚此行。
“兴尽”,用的是刘宋临川王刘义庆《世说新语》载王子猷访戴安道的典故,说的是王子猷雪夜饮酒,忽然想起朋友戴安道,于是连夜乘船拜访,天亮时到了戴安道的门口,门也没敲就回去了。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之子”用的是《诗经·周南·桃夭》中“之子于归”的典,原指美丽贤淑的新嫁娘,这里指的是高尚的人,显然是对隐者的赞称。
这首诗中共为隐者布置了五个场景:一是远景—“绝顶一茅茨,直上三十里”;二是近景—“扣关无僮仆,窥室唯案几”;三是想象之景—“若非巾柴车,应是钓秋水”;四是眼前实景—“草色新雨中,松声晚窗里”;五是作者行为之景—“兴尽方下山”,暮色苍茫之中,诗人心满意足地下山回家了。五个场景均无隐者形象出现,但随着五个场景的依次排布,隐者的形象逐渐丰满凸显。所以,丘诗应当是以布景表现人物形象的典范。
再来看诗仙李白的一首寻人不遇的诗作,李白集中寻人不遇的诗作有多篇,其中《访戴天山道士不遇》是李白年轻时所作,颇有特点。
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戴天山在四川昌隆县北,青年时期的李白曾经在此山中的大明寺读书。在这首诗中,李白所访的是一位道士。道教是唐王朝所定的国教,唐代道士的身份地位很高,身为道士而又隐居深山,明显表示了隐者的决心。所以,唐诗中,寻隐者与寻道士、寻高僧具有等同的象征意义。
李白的这首寻人不遇诗在结构上的最大特点是线索非常清晰,随着寻访道士的过程一路写过去。
起首两句写的是年轻的诗人急于寻访戴天山道士而起早赶路,“犬吠水声中”,以听觉布景,原因是起早天黑,视觉尚不能感知外景,所以只能听到犬吠声和流水声。“桃花带露浓”是写凌晨,见到了桃花,但桃花上晨露未干;并且“桃花”的物象表明了寻访的时间是阳春三月。“露”字有版本作“雨”,固然,“桃花带露”与桃花带雨都能表现桃花娇艳的形象,但联系上下文,“露”字还兼有揭示时间的作用,“雨”字就不具备这一功能了,所以,以“露”字为佳。
接下来两句写寻访途中见闻,“树深”是说道士居住地的远僻,“见鹿”是说道士所居远离人烟,“时”即时时,不时,时常,常常,“时见”见是说作者在寻访的途中常常见到鹿。另外,“鹿”也是道家的瑞兽,渐近道士居所,常常见到道家瑞兽,似乎离道士已经不远了。但“溪午不闻钟”却隐含了道士不在观中的信息,午时道观应当撞钟击鼓做功课,“不闻钟”自然是道士不在,此时虽仍在途中,尚未到达道士的住所,但诗题的“不遇”已经有了交代。“不闻钟”本来是没有声音,妙在夹入一个“溪”,用溪水的声音反衬期待中的钟声杳然,让听觉效果依然存在。这一联的写作技巧在于先写视觉,后写听觉,与首联先写听觉后写视觉交错,既显得行文变化,又用视觉连接第二、第三句,使首联和颔联之间虽在内容上有空间的跨度,但由于视觉的连续而使得承接紧密无间。
出乎意料的是,作者在第三联没有如上四句详细地描写道士居住地的近景,而是用远眺法以眼前的“野竹”引导视线扫视云天,再将远处的山峰、泉水纳入画面,这就区别了前两联身临其境的近景描写,以形成颈联的转。冲天挺拔的野竹本是静态的,作者用“分”字赋予其动作;飞流直下的泉水本是动态的,作者以“挂”字使其静止。这一联与丘诗的“草色新雨中,松声晚窗里”有异曲同工之妙—既写了周围的景色,又揭示了环境对道士修炼的影响,还用自然物对道士形象给予了象征意义。
结句的“无人”,揭示了道士的离世孤傲,最后的“两三松”显然是作者心目中道士的物化形象,一个“倚”字,形象地表露了诗人对道士的仰慕之情。
值得注意的是全诗唯一一个直接表达作者心理状况的字—“愁”,作者“愁”的是什么呢?《旧唐书·李白传》记载:李白“少有逸才,志气宏放,飘然有超世之心”,“少与鲁中诸生孔巢父、韩沔、裴政、张叔明、陶沔等隐于徂徕山,酣歌纵酒,时号'竹溪六逸’”,“天宝初,客游会稽,与道士吴筠隐于剡中”。可见李白年轻时即有慕道之心,诗中愁的不是眼前具体的拜访戴天山道士不遇,而是面对如此闲云野鹤的道士,愁自己能否修道成功,达到戴天山道士的境界。
李白诗的布景又有特色:
其特色之一是以行程线索串联景物,如同连环画,脉络清晰。
其特色之二是将景物元素分成两两一组,再加以组合,这在前六句中特别明显。这其实也是古诗写景组句的诀窍,尤其是五言诗句,几乎难出此种套路。
其特色之三是景中寓事,诗题是访道士不遇,诗中字面上一处不提道士,一处不提不遇,但处处都能体现出道士和不遇,这就是诗的表意原则—委婉含蓄,忌直白。
到了贾岛的时代,大唐王朝已走过了二百余年的历程,寻人不遇的题材已经被众多作者关注,争奇斗巧的作品也已经层出不穷,号称“苦吟诗人”的贾岛又如何能出奇制胜呢?贾岛果然不负盛名,以一首《寻隐者不遇》高居寻人不遇诗的榜首。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首先,贾岛选择了五绝的体裁,要用短短的二十个字表现这一传统题材,这无疑增加了创作的难度,惯用的布景方法显然不能沿袭,于是贾岛另辟蹊径,选择了对话方式来表现主题。
对话方式本是中国古典诗歌中表现手法的一种,《诗经·郑风·女曰鸡鸣》就是一篇对话诗,屈原的《九歌·湘君》和《湘夫人》也有人认为是对话体的诗歌,唐人崔颢的《长干行》二首也尝试了民歌对唱的方式。但五绝这样短小精干的诗篇通篇对话,在唐诗中,这样的作品极为少见。因此,贾岛的这首《寻隐者不遇》就显得十分抢眼。
这首诗的问答,传统认为是“首句问,下三句答(明·蒋一葵《唐诗选汇解》、清·李锳《诗法易简录》)”,而近代王文濡《唐诗评注读本》认为:“此诗一问一答”。王文濡的观点是正确的,此诗实际上是一大篇问答的简略体。首句只说“问童子”,问的是什么内容省略了,但读者可以从下句童子的回答中知道,诗人问的是隐者的行踪,这是一问一答,在这一问一答中,寻隐者不遇的主题已经交代完毕。第三句“只在此山中”之前,显然应当有诗人的追问—你师傅到哪儿采药去了?第四句“云深不知处”之前,显然也应当有诗人的追问—在山中什么地方?但作者限于篇幅,将下两个问句(当然包括第一个问句)都省略了,让童子接二连三地回答问题,自然是作者接二连三的追问所致,以见得作者想见隐者的迫切心情。否则,诗人问一个问题,童子一下子回答三个问题,且层次清楚,答话完整,似乎也不符合“童子”的身份和智力。
这首短诗同样也用了布景手法,只是将景象的元素分散在人物的对话之中,令人难以察觉。这些元素有:“松”、“童子”、“药”、“山”、“云”,还有一个来访者。这些元素都各有寓意:“松”,自然是隐者高洁的象征;“童子”和“药”表现了隐者日常的采药炼丹或修炼养身的生活;“山”和“云”两元素的选择,是暗用了山中宰相陶弘景答齐高帝萧道成的诗:“山中何所有?岭上有白云;只可自愉悦,不可把持君。”至于寻访不遇的来访者,更是显示了隐者的超凡脱俗行径。
通观寻人不遇三诗,共同的特点是,在不能正面描写时,通过其他方式来表现描写对象,诚如清·刘熙载《艺概》所言:“正面不写写反面,本面不写写对面、旁面,须如睹影知竿,乃妙。”“寻人不遇”诗中的“竿”,就是所要寻找的“隐者”,隐者不可见,于是写竿的“影”子,这影子就是在诗中所布的景。
2014年江苏高考语文卷古诗词鉴赏题,就选择了两首寻人不遇唐诗,一首是唐·韦应物的《休暇日访王侍御不遇》:
九日驱驰一日闲,寻君不遇又空还。
怪来诗思清人骨,门对寒流雪满山。
设置的问题是:简要分析诗中作者情绪的变化过程。标准答案是“乘兴而往——怅惘不遇——欣赏叹慕”。这实际上与丘为诗、李白诗类同。
还有一首选了唐·李商隐的《访隐者不遇成二绝》之二(之一为:秋水悠悠浸墅扉,梦中来数觉来稀;玄蝉去尽叶黄落,一树冬青人未归。):
城郭休过识者稀,哀猿啼处有柴扉。
沧江白日樵渔路,日暮归来雨满衣。
设置的问题是:诗中从哪些地方可看出“隐者”的身份?标准答案是:城里少有人知、家住深山、与渔樵为伍、居室简陋。实际上就是寻人不遇诗的布景技巧问题。
但唐人的寻人不遇诗常囿于寻访隐者、道士、高僧,虽形成了特点,但也成了这类诗的短板,寻人不遇诗几乎形成了统一的模式。偶尔有一些寻友人不遇的诗反而能出一些新意。如贾岛的另一首《寻人不遇》说的是在繁华的扬州城寻人不见:
闻说到扬州,吹箫有旧游;
人来多不见,莫是上迷楼。
则又是另一番景象。李白《初出金门寻王侍御不遇咏壁上鹦鹉》则借题发挥:
落羽辞金殿,孤鸣咤绣衣。
能言终见弃,还向陇西飞。
孟浩然《洛中访袁拾遗不遇》则为被寻者鸣不平:
洛阳访才子,江岭作流人。
闻说梅花早,何如此地春。
白居易《晚出寻人不遇》则自寻其乐:
篮舆不乘乘晚凉,相寻不遇亦无妨。
轻衣稳马槐阴下,自要闲行一两坊。
但中国古代的第一寻人不遇诗当数《诗经·秦风·蒹葭》,诗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首诗设置了一个场景—水边的芦苇荡,虚构了一个人物—伊人,叙述了一个情节—寻找伊人,结果是—可望而不可即,无法寻觅。这首诗的意境在于“玩其词,虽若可望不可即。味其意,实求之而不远,思之而即至者(清·方玉润《诗经原始》)。”艺术成就在于“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矫揉妆束之态(王国维《人间词话》)。”
有人认为这是一首爱情诗,有人认为是一首友情诗,也有人认为是一首政治诗,其实,“伊人”只是一个理想的象征,任何有追求目标的人都能在这首诗中找到寄托,这才是这首“寻人不遇”诗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