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诗塑造人物形象的成功尝试 ——肖天诗歌作品集《岁月如歌》代序 陶保玺
文学是人学，诗学是情学。诗是诗人生命底蕴和生命 状态透过语言文字定型后的一种映射。就其最本质的艺术 特征看，诗是诗人情感流变艺术，是诗人鲜活的心灵雕塑。
而今，捧读肖天诗作集，更使我坚定相信，这种认定没错。使我深感惊异的是，当今社会，知识大爆炸，信息满天飞；商潮滚滚，物欲横流；红尘喧嚣，人心浮躁。而此时， 诗人肖天却偏要自寻烦恼，自讨苦吃，并且还以其临渊不 惧的风姿去寻觅和守望美丽的诗之女神！天津人民出版社 亦崇尚艺术的高风亮节，我向他们致敬！
勿须讳言，近年来，藻饰、虚妄、梦呓，诸如此类的 文艺作品粉墨登场。而假诗、非诗也多如牛毛。它们不仅严 重遮蔽了真诗、好诗的萌生与发展，更在喧哗中让人难以 听到诗人们炽热真诚的心声。至于那种被人视为清音独远 的丽辞华章，其命运也就只能是“风多响易沉了”……
因此，现今我能读到肖天这样的真诗、好诗，内心 深处不仅感到喜悦，而且颇受震撼。何以如此呢？首先在于，诗人立足于“诗的本职专在抒情”“诗的创造是要创造 '人’”“诗是人格创造的表现……”（郭沫若《论诗三札》） 进而，他善于通过抒情言志，或绘声绘色描摹情境，抑或以凝炼而富于音乐美的语言，去渲染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情绪， 从而塑造出包括抒情主人公在内的各种人物形象。
且看诗集中既有像《青春的宣言》和《所有……》中出 现的那种铁骨铮铮、不忘初心、一身正气的共产党员形象，又有志向高远、胆魄过人的矿工群像。这类诗皆写得激情澎 湃、热情奔放，它们很适宜在公共场所朗诵。而他抒写战斗 在抗疫第一线的白衣天使形象的组诗《风雨泪春声》，其笔 下诸多医务工作者灵魂深处所迸发出来的那种家国情怀和 舍小家顾大家的崇高品格不禁让人肃然起敬、催人泪下。有 的诗写得情深意切，耐人寻味。比如《泪水打湿的航线》《母 亲》与《长歌当哭挽亡友》诸多篇章，真可谓信笔造境、落 墨写心，将亲情、友情乃至悼亡情抒写得细腻婉转，清新动 人。诗中所呈现出的那种体悟幽微、艺术风致祥和宁静、涟 漪泛起的境界，着实让人怦然心动、铭肌镂骨。
诗人肖天的过人之处，还在于他善于从那些看上去很不 起眼的生活素材中择取生活断片或生活细节，再通过巧妙的 艺术构思并借用电影中常用的蒙太奇手法来凸显人物的鲜 明个性与情致，即以意象叠加的方式来写活人物。这在那些 可以视为小叙事诗的作品中展露得尤为突出。例如《我和我 的小姨》《酸丫》《错肩》《餐桌旁，他捡起一块鱼》和《女 邮递员来了》等等，在此固不必多说，就连那些抒写以独特 人生体验而见长却又不乏浓厚生活情趣的抒情短章，亦可作如是观。聪慧而高明的读者，就请去读读《苦楝》《校工老 钟》《歌唱粮食》《致某些青年诗人》和那些以山乡生活为 题材的诗作《大山之歌》（组诗）吧！
难能可贵的是，诗人肖天还将他的笔触，深入到那些生 活悲苦以及生存艰辛的职业人群的心灵世界，目光如炬且 极具怜悯悱恻之心地去关注和凝视他们的生存状态与堪忧 的命运。这里，既有环卫姑娘们的惨淡厮守，又有“马路天 使”们挥汗如雨在打扫“烦恼与忧郁”，尚有“哑恋”的身 姿亦依稀可辨。
应该说，作为弱势群体，尤其是女性，她们的人生际遇 更多的表现为辛酸和不幸，但她们却并不悲观绝望，有的甚 而表现为无比的勇毅与坚强。请看《残疾姑娘的攀登》，“山 路举起你发喘的脚步/木拐也大汗淋漓/泪眼吊起辉煌的日 出”，经历过艰苦努力，她终于登上海拔三千米的峰项，登 上她人生的高峰。这里虽没有着笔于对那种令人解颐的生活 情趣的描述，但他却宕开笔锋，于诗的结尾处这样写道：“轮 椅软弱的叹息/随白云飘去/为了坚强的选择／痛苦也是幸 福”——无疑将诗思推向一个新的高度。这里，我要加以强 调的是，像这类颇具震撼力的诗，在本诗集中还有很多，诸 如《瘫痪的修鞋姑娘》《守葬者》等等。而这类人物形象的 描绘或塑造，不但在诗歌写作中难以寻觅，就是在小说或影 视作品中亦颇为鲜见。由于篇幅的限制，在此我就不多加置 喙了。
诚然，诗最擅长抒写情感的流变，而且这种情感必须 真挚赤诚。以此为基点，诗人便可用简约笔墨去抒写民风、
民俗并藉以写活人物或人物群像。在这方面，诗人肖天有 着很深的艺术功力。你瞧，他以娴熟的笔墨为我们写出《清 明节》《哭嫁》《乡韵》《村妮，放出一只飞碟》和《庙会》诸多诗篇。这些诗写成于不同的时期，但它们却有着共同特 点，即诗中所出现的人物形象，无论是个体还是群体，都显 得非常鲜活，可亲可爱。尤其是他对女性形象的抒写和塑造，更表现出诗人独特的眼光和深沉的感情激荡。
艺术大师罗丹曾说“艺术就是感情”。诗人肖天在深刻体悟这一艺术最本质的核心精神后，致力于用抒情诗去抒 写或塑造各种各样的人物形象，应该说他的艺术实践是成 功的，他的艺术成就是令人喜悦的。也可以说，他的诗歌集，
就是一部用抒情诗塑造人物形象的典范之作。
另外，尚须指出，肖天有着较强的“诗体”意识。他的诗作，从总体上看，无疑属于抒情诗范畴。而在诗体方面， 绝大多数系自由诗。但在诗的体式视域内，亦有较为典型 的“歌行体”（如《采茶歌》《哭嫁》）和微型诗中的“独行 体”“两行体”。同时，若从节奏单位的组成与变换方面来 加以考察，有不少诗便可归纳入“半格律体”。请看《我骄 傲，我是青年》可视为“同字领起建行体”；《武汉，你不 要悲伤》则为“同语领起建节式”；《非常时期的牵挂》可 谓之“同语作结建节式”。而像《乡间写意》那类诗，只要 在词语方面稍作调整，它就会成为现代新格律体的“双节对 应式”。《千万不要错过》则是“同语领起建节式”的变体。稍加调整，它就会成为现代格律体诗。
再请看《如果》一诗的结构形态。全诗分五节，前四节各由四行组成。特点是，每节首行均以“如果”领起，继之 以“我决不”打头，第三行则换成“我愿”率先，末行却用“为”字铺垫。最后一节稍事变化，每行连同其中的小分句 全部改用“我”字领起以建行造式。这种结构形态，便使它 成了较为典型的“半格律体”新诗。
即使像《所有……》那样以议论入诗的自由体新诗，由 于诗人在艺术构思中融入了某种特定的艺术结构形式，便 诚然显示出它能大力推动诗思运行并同时能够催化诗人形 象思维的激活、形成，乃至飞腾的创作状态。譬如，它的第 一部分，便以“当”字领起建行；继之改用“不是”和“不 都是”加以承接并构筑诗行，从而深化诗意；第三部分，转 而又用“我害怕”统帅诗行并将诗思推向前进；末了，则以“我希望”启锚，将诗情推向高潮并加以收束。这样，便在 较短时间内，挥洒自如地完成了本诗的创作。也就是说，当 诗人能够娴熟地把握并驾驭某些完美的诗的体式时，那是对 诗创作大有裨益的。而这，恰恰又是为中外古今杰出诗人们 的创作成果所证实了的一条捷径。
至于谈及诗人肖天在诗歌语言艺术方面所展露出的那 种用词诡谲，意象奇幻，以及善于通过改变词性而使语言彰 显出更为生动、诙谐，乃至更为精彩鲜活的艺术特色，着实 也有颇多可圈可点之作。（尚有化用古诗词入诗之作！）这 里，我就不欲再多费笔墨去进行评述了。读者诸君，就请你 们自己去耐心地加以品味好吗？
（陶保玺：中国著名诗学理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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