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迷了路。他来到了一座孤岛上。他站在岛的最高处,漠然地望着前方,没有何去与何从,没有天长与地久。他站着,静止不动,直到天将黑。一阵晚风掠过,他喘了口气,摇晃了一下脑袋,意外发现岛的左侧边上连着一座小山,山上有屋,屋上炊烟四起。狼,闻到了生的味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前行,慢慢走到了那座小山上,来到一座小屋前。小屋里灯火通明,温馨弥漫,羊爸爸、羊妈妈还有他们家的宝贝女儿羊姑娘正就座,准备开饭了。透过窗户朦胧的光,狼的心里一阵悸动,呵,久违的温情!他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母亲,嗒嗒来开门吧,看看是谁喱!”羊姑娘,叫嗒嗒,她起身走到了门口,把门开开了:“呃……请问,这位哥哥是谁呀?我怎么从未见过你的?”听闻此言,羊妈妈从櫈子上起身,走了过去,羊爸爸也走了过去。狼有点难为情了。很显然,在这样的荒岛边上,犹如隔世,羊一家人并不知晓他就是属于那专会吃羊的狼群。可,狼清楚,自己是狼,他们是羊。狼说起几日前同母亲去镇上赶集,在热闹的集市里忽然有一辆马车急急穿过,那马车煞是好看,他被吸引了过去,好奇地直跟着马车儿后面跑着。马车儿跑得快呀,车里还坐着一位姑娘,年纪大约和他相仿,她时不时地掀开窗帘子,将头探出窗外,四下瞧瞧、看看,她的脸蛋美呀;那套在马车外面的帘子,样式清新不俗,马车跑着,它就随着风飘呀飘呀,狼的心也跟着飘呀飘呀,醉了。他紧紧地跟着马车跑啊跑啊,突然,一个踉跄,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摔了下去,也滚了下去,旁边刚好是悬崖。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马车儿没了踪影,他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了,更要命的是,经这么一摔,他除了勉强模糊地记起爹娘的身影之外,其余的,他啥也记不得了,连同自己的姓和名。他清楚,自己暂时是回不了家了。于是,走啊走啊,来到了这里。“这样啊。可怜的孩子,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吧,来,进屋,先洗把脸,再和我们一起坐下来吃饭吧。”羊妈和羊爸心疼着。瞧,在一旁的嗒嗒已取好了水放盆子里了,手里握着一条崭新的毛巾,笑容可掬:从为他开门到此刻,狼再次确认羊姑娘的声音实在好听,绵绵的、细细的、温温的、刚刚好的,这声音足以将他那颗有点坚硬、有点叛逆的心收拾、软化,他那冰冷的目光里从此也有了些许暖意。狼在桌边坐了下来,和大家一起吃着饭。大家虽是初识,却也自在。羊爸、羊妈和嗒嗒时不时地给他碗里添菜。他太饿了,只管着吃。他们懂得。羊妈妈开了口:“我们家姑娘叫嗒嗒,不如就叫你嘀嘀吧,嘀嘀嗒嗒,刚好有个伴,好不?”狼点头同意。饭后,羊妈妈把嗒嗒房间隔壁的那个空房收拾了一番,狼,嘀嘀,从此就住了下来。软软的床,暖暖的被,嘀嘀躺着,心里暖暖的。嘀嘀也想着自己的爹娘了,但没有前几日迷途之中那么的酸苦了,流浪多日的心暂得安放。他,终归是幸运的。他自忖着。“砰砰砰……”有人在敲门。是羊姑娘嗒嗒。只见她端正地捧着一杯牛奶,白白的白白的牛奶。“嘀嘀哥哥,喝杯热牛奶吧。哥哥赶了几天的路,累了吧,喝杯热牛奶,晚上可睡个好觉呢。明天嗒嗒想带着哥哥去山里釆野果子。我们这里的野果子可多可好吃了!”嘀嘀不喜欢喝牛奶,也不喜欢吃野果子。可是,不知为什么嗒嗒一开口,他就什么都可以喝,也什么都可以吃。对,他什么都可以的。他这是怎的啦?他喜欢她开口说话的语调和语气,他喜欢她身上的气质和气息。他,他,听着她,看着她,竟有点难为情了,不知所措。嗒嗒“噗”地笑了一声,他才缓过神来,“好的,好的……”,一连吐了好几个“好的”。次日,阳光明媚,四下安宁,嗒嗒带着嘀嘀来到了山里。山里的花开得那个艳啊,姹紫嫣红!山里的野果子长得那个多啊,漫山遍野!嗒嗒穿的那个长裙哟,飘飘!嘀嘀那个心儿哟,荡荡!嗒嗒欢快地指着这个,指着那个,叨念着这个是什么野果子,那个又是叫什么名儿。嘀嘀默默地听着,听着,却全然记不住什么是什么,什么又是什么,他只觉得嗒嗒的声音好好听,他竟有点忍不住想上前抱住她!难道这就是青春期荷尔蒙带来的冲动么?可他又忽地想起汉语老师在课堂上说过的话,大概意思是,君子若真爱于她人理应发乎于情而止乎于礼。对,他要当个君子,尤其在嗒嗒面前,他更要当个有绅士风度的大君子!“忍住,忍住。”他暗暗想到。他出神地看着嗒嗒。嗒嗒似乎若有察觉,不敢再言,低下了头,两颊绯红。嘀嘀见此,“唰”一下,脸皮通红通红的。尔后,俩人又同时抬头,相视一笑。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有一天,嘀嘀无意间来到了嗒嗒家的后院,在那里他看到了一辆漂亮的马车。“那马车仿佛在哪儿见过呢,”嘀嘀苦想着,“对了,那马车上曾还坐着一位姑娘,那姑娘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那漂亮的脸蛋哟,好像也是有见过的呀。”他想着想着,蹲了下来。这时,嗒嗒也跟着进到院子里了。见到嘀嘀蹲在地面上痛苦的模样,她跟他说明了一切。没错,他当时跟丢的那辆马车正是院里的这辆马车,马车上的女孩正是她。当时她病得严重,吃睡不得,就只剩几口气了,远方的外婆家有人可医此病。父母亲便带着她过去看病了。嘀嘀看到他们的马车经过集市时,正是他们往回赶的路上。而这么多年来,住在他们这里的人们除了因为生病要医治或取药和远方的外婆家偶有往来外,是不和外界再生瓜葛的。这是他们这里的规矩。其实,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嘀嘀是狼族。他们中没有谁见过狼真正的模样,只有听过传言:狼会吃羊。但嗒嗒的爹娘却是晓得的。嘀嘀听完,心里一阵生疼,一边十分感激嗒嗒一家人,一边也还是思念自己的家乡啊。他决定先回去寻他的爹娘,然后再做打算。后天就出发。明天他想陪嗒嗒再去趟山里,摘一次野果子。
第二日,天阴阴的,沉沉的,嘀嘀和嗒嗒一同走进了山里,一路上俩人默默无言。走着,走着,“吼,嗷吼,……”,不对,什么声音?正当嘀嘀思索之时,突然路边的树林里窜出了一只大黑熊,正裂开嘴要扑向靠它那一侧的嗒嗒,说时迟那时快,嘀嘀猛地将嗒嗒推开,大黑熊咬住了嘀嘀,咬住了他的胸口,嘀嘀疼痛不已,犹如万箭穿心,但他决心和大黑熊拼死一战,大概那就是爱的力量吧。在和大黑熊的互相撕扯当中,就那一刻,他用尽全力扭过头来,用他的尖牙狠狠咬住大黑熊的脖子,血贱了出来,大黑熊慢慢倒了下去,没了呼吸。嘀嘀也倒了下来。惊慌中,嗒嗒冲了过去,抱住嘀嘀,她哭不出声啊,眼泪涮涮地掉在了嘀嘀的脸上,嘀嘀缓缓地抬起右手,无力地抚了抚嗒嗒的眼角,抿嘴一笑:“别哭。嘀嘀嗒嗒,有个伴,多好!我不后悔……”嘀嘀再无声。
作者简介:林素琴,笔名静和、阿和、琴子。福建省莆田市仙游县作家协会会员。仙游第三中学英语教师。喜欢汉语文字。偶有所感,便随感而写,就当作是在这流水的光阴里讨些欢喜罢了。主要从事诗歌、散文创作。已在《仙游文学》《莆田晚报》《霞浦》周报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