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传（第29章）
第29章 授予官职
玉真公主静室打坐完毕，听说岐王和王维在亭中煮茶，也悠然地寻了过来。
岐王看见公主面朝他们走来，就起身迎了出去，热情相邀道：“持盈，摩诘方才煮了一壶好茶，你也快来一起尝尝吧。”
“方才我走出净室，就已闻到满院茶香。原来，是四哥和王公子在这里煮茶，果然好兴致。”玉真公主明眸秋水，笑意盈盈地走进亭子，顺势坐在岐王身边的塌上，不经意间看了王维一眼。
“公主见笑了，王维只是俗人罢了。”王维起身，向公主作了一个揖，低眉敛目道：“公主若是喜欢，我这就再煮一壶。”
“王公子煮的茶，自然是好的。”她继续笑意盈盈地看着王维。王维不必抬头，就已感受到公主那热切的目光，似乎一直不曾从他身上离开。
王维点了点头，挽起袖口，开始全神贯注地煮茶。何谓风雅？王维的举手投足间，即是满满的风雅。岐王和玉真公主似乎都不忍打扰这份雅致，在一旁默默地欣赏着……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煮茶这一件事了。亭内，只有从铜风炉上的茶釜里渐渐传来的水沸声；亭外，偶尔从枝头传来几声鸟鸣声，从院落里传来几声虫啾声，从池塘里传来些许蜻蜓掠过水面时的振翅声……
“从今往后，如果每一个午后，都能这样看着摩诘给自己煮茶喝，该有多好。”玉真公主的目光，似乎有些游离。她的神思，已经飘出很远、很远……
不知何时，王维将青瓷茶盏轻轻送到了她的面前。她垂眸一笑，只见琥珀色的茶汤在青瓷茶盏里轻轻荡漾，泛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明亮的光。
她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这茶香浓郁、咸淡相宜的茶汤，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或许，就像王维这个人一样，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永远恰到好处，拥有妥帖得体……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忽然响起王维明朗的声音：“连日来，承蒙公主盛情款待，王维多有叨扰，不胜感激。吏部选试不日将至，王维不才，想回长安好好准备，还请公主见谅。”王维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徐徐道来。
这番话，是他方才一边煮茶时一边谋划好的。自古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眼下情况复杂，只能先用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离开这里，其他事情，再从长计议。
玉真公主原本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她的脸上掠过一丝讶异之色，王维如此谦恭有礼，分明是刻意和她保持应有的距离。莫非四哥尚未将话挑明？或者王维没有听懂？还是……
但，不管怎样，既然王维不提驸马之事，她自然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她心内虽五味杂陈，但面上并不能流露什么，只好按下满腹疑问，颔首微笑道：“王公子客气了。我和四哥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四哥待你如家人，我自然也早已待你……”
说到这里，她自知失言，连忙打住，脸上却已飞起一片红霞，只好顾左右而言它：“吏部选试么，只是例行公事，合格者就能授予官职，王公子不必挂心。”
“承蒙公主和王爷错爱，王维定全力以赴，不辜负公主和王爷厚爱。”说到“错爱”和“厚爱”时，王维有意放慢了语速。因为，他想委婉地告诉公主，他明白她一直以来对他的好。只是，这份好在他心里转化成的，并非男女之爱，而是他对公主知遇之恩的感激和敬重，仅此而已。
王维话已至此，玉真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挽留的话。岐王看出了公主的失落，有意缓和下气氛，就呵呵笑道：“摩诘，吏部选试看重身、言、书、判，凭你的文采风流，要想不通过，倒是难上加难。不过，既然你要回长安，本王也一同回去了。持盈，你多保重身体。”
第二日一早，王维和岐王辞别玉真公主，跃然上马，离开了骊山别馆。看着王维远去的背影，玉真公主久久怔在原地，只觉得心头一片空荡荡的，无所依靠，无处遁逃。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不愿多想，也不想多想。她只知道，她对王维，是越陷越深了。
王维倒也并没有说谎。他回到长安后的十多天，就参加了吏部选试。
唐朝实行“三省六部制”，“三省”即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六部”即尚书省下属的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科举考试由礼部主持，通过者须参加吏部组织的选试，选试内容以“身、言、书、判”为主。
“身”是指外貌长相，体貌丰伟者为佳；“言”是指语言能力，言辞辩证者为佳；“书”是指书法水平，楷法遒美者为佳；“判”是指判决书，文理优长者为佳。
吏部将四者合格的考生以及拟定的官职报给尚书省，尚书省再转门下省审核，审核通过者，方可授予官职。唐代不乏考中进士却不得官职之人。
王维“身、言、书、判”俱佳，自然以优等顺利通过。
连日来，玉真公主身在骊山，心却一直关注着王维的选试结果。当然，她关心的并非王维是否通过，而是该给他安排一个怎样的官职才好。
她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再适合不过的官职，那就是太常寺下属的太乐署副职太乐丞。
唐朝设太常寺、大理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等五寺，其中，太常寺是掌管礼乐的最高行政机关，设太常卿一人，正三品。太常寺下设太乐署，掌管朝廷各种仪式乐典和乐人名册。设正职太乐令，从七品下，副职太乐丞，从八品下。
太乐丞虽然品级不高，但这是一个掌乐之官，不仅负责宫廷礼乐，还要为宫廷宴乐培养乐队伶人。因此，太乐丞经常有机会面见圣上，极易引起圣上关注，成为圣上身边的近臣。
玉真公主深信，推荐王维担任太乐丞，无论是为王维仕途发展打算，还是为王维人尽其才考虑，都是再合适不过的。
几天后，王维收到了吏部的任命文书。果然，被授予了太乐丞一职。
他不用猜都知道，如果没有玉真公主的鼎力推荐，太乐丞这份人人羡慕的美差，怎会如此轻松地落到他的头上？
这一刻，他喜忧参半，或者说，三分喜，七分忧。
喜的是，他祖父生前曾担任协律郎，他如今担任太乐丞，也算是家学渊源、后继有人。他可以充分施展他的才华，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忧的是，他欠玉真公主的人情，如今又多了一分，且是如此沉重的一分。沉得他既无力承受，也无力偿还。
“公主啊公主，这辈子，我欠您的，注定要无以为报了。”王维望月长叹，似乎有点透不过气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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