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那儿
收音机里的这个古典音乐栏目,已经听了十一年。
我并非古典音乐爱好者,也不懂。可能只是这个主持人选曲适合我,又或者是因为异乡的氛围和天气。
收音机的音乐有被动的随机性。被动是指你无法像互联网音乐那样去选,随机性是指你不知道会遇到哪一首,以及下一首是什么。
互联网音乐并没有这种随机性,算法努力去揣测你的爱好,因此破坏了随机性。收音机的单向不可控。提供了某种古典的随机性。
个体在有限的生命里依旧需要某些演化,以实现自由的探索。而演化需要随机性。
当然,这个收音机栏目的主持人依旧操控了听众的随机性,就像我们在地球上的巨大随机性以我们被困于这个幸运而又糟糕的星球为前提。
只是恰好我这只古典音乐菜鸟喜欢她的嗓音,她间或夹杂着的法语,她为这个城市和时光打上的声音痕迹,成为正在经历的此刻以及过去十一年的背景音乐。
我希望她会主持很久。最好将来有个永生的AI能接替她,并且不告诉我。
就像那些古典音乐其实就是巴赫、莫扎特、贝多芬、瓦格纳、海顿、勃拉姆斯、舒伯特、舒曼们永生的符号。
这些古老的音乐有一种穿透时光的自信。它们的过去繁花似锦,它们的现在毫不犹豫,而未来对它们只是小菜一碟。
因为我实在是个古典音乐的菜鸟,几乎听不出所有的曲目。有些耳熟,有些则有陌生的欣喜。
起初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它的名字和作者,就像在校园里你想知道擦肩而过的那个闪亮的异性是哪个班的,叫什么。
后来,我意识到,古典音乐在人类的生命尺度上,几乎是永恒的。那个擦肩而过的男生或女生,永远不会老。
所以,即使我不知道那首打动我的古典音乐是什么,也无需担心会失去它。
我无需担心在时间里失去它,因为古典音乐之相对于脆弱生命的永生性。
我也无需担心在空间里失去它,因为古典音乐的普适,以及随机所编织的遍历性,让人相信它并不会因为我不认识它而失去它,在某个未知的地方,或是在收音机,或是在互联网,我终究会再听见它。
又或许,这与时间或空间上的失去和重逢并无关系,只与存在有关。那些音乐对你承诺:我就在那儿。就像我相信和家人和亲友在一起时,即使什么都不做,一切都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