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纯子】陌生朋友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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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朋友

文/纯子

湖面上原本是透明的薄冰，几天前的一场雪，轻轻地用白色覆盖了一层，经阳光照耀，便成了满眼的银光闪闪。

挺拔的杨树，婀娜的湖柳，以及一些年轻的丁香、连翘、海棠，全都换上了褐色的冬装。晨霭氤氲，笼罩着公园里的萧瑟与斑驳。

她在离我不远的前面，缓慢地走着，低头看着手机，并不时地停下来东张西望。她在那只流浪猫经常出现的灌木丛边驻足很久，用目光反复搜索，却又失望而去。我快走几步，追上她，一起聊着天绕着湖边的小径散步。

她既有南方女子的娇小玲珑，又有北方女子的飒爽英姿。尽管之前腰椎做了手术，走起路来，依然是昂首挺胸、精神抖擞。我们因猫结缘，刚认识一个月左右，相似的性格，相似的爱好，使得彼此越走越近。每天中午公园散步一两个小时，中途关心一下公园里的几只流浪猫，偶尔晒晒太阳。这便是我们俩每天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我们的相处方式有点特别：不知道对方姓名，不知道对方住址，不知道对方微信及手机号码。说起来也很正常，认识时间短，对陌生人设防是一种自我保护。不过，我们确实成了好朋友，我对她絮叨着自己的快乐与苦恼，她对我诉说着身边的故事和笑话。我们每一次的见面，属于不期而遇，从未有过预约，有时碰到一起，便开心得像个小孩子，一起去喂湖边的小猫，她家养有一只折耳猫，所以每天出门的时候她都会带几根火腿肠或者一包猫粮。有一回，我觉得喂猫好玩，就一把抢过她已经撕开外包装的火腿肠，亲身感受一下喂猫的幸福。站在一旁的她只是微微一笑，把手中的另外两根也撕开，默默地递给我，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感动：有个朋友在身边真好！

冬天的雪像个任性的少女，想来就来，铺天盖地，非要给这灰蒙蒙的人间涂上她最喜欢的白色，才肯罢手。人们被突然而来的低温阻挡在家，公园里冷冷清清，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在健身器械上伸伸胳膊拉拉腿，风雨无阻的坚持令人羡慕，我想如果自己能有这般自律，也不至于变成现在的大腹婆模样。勤变漂亮懒变丑！真理……我正低着头乱想，她从后面冒了出来。其实，她也是个自律的女子，至少她没有一点赘肉。我们讨论着失踪了一个星期的那只黑色流浪猫，猜测它是因为争地盘被别的猫打败了，再也回不来。她说：“可能被好心人领养了吧！”我说：“可能被别的猫咬死了！”最终所有的假设都被推翻，我俩默默地等待着奇迹，或许有一天它会出现在原来的地方，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几片叶子执着地挂在枯枝上，风一来，左摇右摆，硬撑着就是不肯飘落，似乎还有些未了的情，凄凄惨惨放不下。多情总被无情伤，到头来无非是灰飞烟灭一场空，又何苦丝丝缕缕扯不断、理还乱。

湖的北面，白猫看见有人走来，激动得“喵喵”直叫，站起身从树丛中跑了出来，它很绅士地围着我们转，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唯恐弄脏我们的裤角和鞋子。她把猫粮倒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猫认真地吃着，看样子饿了很久，不一会就吃光了石头上的猫粮，冲着我们“喵喵”叫了两声，她又剥了一根肠喂它，望着它懂事的样子，想到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只四处流浪的猫，为了生存，历尽千辛万苦，还要学会低头、隐忍、逢迎，屈辱一生……想到这些，倍感心酸。这时候猫也吃饱了，她抚摸了一会它的颈与背，它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的手以示感谢，随后乖乖地跳下石头，钻进低矮的權木丛里慢慢卧下，温柔地看着我们，我和它说了“再见！”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它的地盘。

我们走够一万步之后，就在一处背风的墙边稍作休息，她伸伸胳膊，我压压腿，嘴也不能闲着。她笑着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十年。”

“不就是腰椎间盘突出么？根本不影响寿命。”我奇怪她的说法。

“我只有一个肾！不知道什么原因，生下来就一个！”她很认真。

“那也没问题，一个肾足够用。”并不是安慰，事实如此。

听我这么一说，她似乎开心了一点。后来，她告诉我，她父亲49岁因病去世，第二年母亲自杀也离开人世。

湖里的冰越来越厚，厚到足以承受一个人一辈子的痛苦，她是盯着冰面说出这些压在心底的旧痛，我知道她并不希望得到我的安慰，所以我只是“嗯”了一声，结束聊天。

冬至到了，室外温度一天比一天低，我会偷懒，去公园锻炼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我们见面的机会会更少。但我相信，她的一次擦肩，换我半生牵挂！

2020.12.20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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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荔文学·诗歌·纯子】流浪的猫（外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