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小 玲(三)
(朗读者:赵朋)
四猴子临走的头天晚上,小春子、老屁,三帮子、小霞,换班的换班,休班的休班,凑齐了给四猴子践行。小春子有孕在身,其他人便推杯换盏。席间,大家在为四猴子送上吉祥送上叮嘱的同时,不免聊起小时候的故事,大地震的故事,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小六儿、五红、二坏和三爷。本来大家都知道小春子有孕在身,不可大喜大悲,以免动了胎气,也都刻意地给她隔再(jie,二声;zai四声。故意避开)着,可是,聊着聊着就难免提到这些不在场的发小们。最后聊到三爷的时候,四猴子神秘兮兮又带着些自豪地说:“前两天我去医院看三哥,我感觉那个叫小玲的,对三哥好像有意思!”
小春子说:“那是自然。”
四猴子听了一楞,问:“你们都知道?”
其他人听了四猴子的问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这一笑,四猴子更懵了,问:“笑啥?”
三帮子说:“你喝了这杯酒揍告诉你。”
四猴子说:“不中,你们告诉我,我喝两杯。”
老屁说:“你不想听就甭喝。”
四猴子说:“我揍不喝,憋死你们。”
小霞说:“那揍中咧,我给你们弄个白菜芯儿拌白糖去(qie)。”
于是,大家就故意叉开了关于小玲的话头儿,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四猴子实在忍不住了,一扬脖儿喝下了那杯酒。抹了抹嘴说:“喝就喝,喝咧,说吧。”
小春子说:“晚咧,得(dei)再喝一杯。不许讨价还价,讨价还价,还得(dei)多喝!”
四猴子说:“那我占便宜咧,谁喝谁得。” 一扬脖儿,又喝了一杯。把酒杯一墩说:“说吧。”
三帮子说:“我们也知不道。”
“好啊,你们合起来玩儿我!”四猴子说着,打开一瓶酒就往嘴里灌:“你们要是再不说,我揍喝了这一瓶儿!”
老屁说:“喝吧,说明你当哥的有酒量。”
四猴子就嘴对嘴儿“咕咚咕咚”往下灌。小霞端着糖拌白菜芯儿回来,一看四猴子正在逞强,连忙夺下酒瓶子说:“哪有这么喝酒的,你不要命啦?”可小霞看那瓶酒,并没有少多少,照着四猴子的后背就是一巴掌:“讨厌,你还学会演戏咧!”
三帮子说:“这是他的长项!”
老屁说:“中咧,你也演完咧,告诉你吧。先说下,这事儿挺大,你有时候毛手毛脚的,怕惹出大事儿,揍没告诉你。”
那天,仍然是该小玲正常上班。可到了上午十点多三爷也没见到小玲。受伤住院的这些日子,小玲跟老屁的情谊,加上小春子“下药儿”让小玲产生了好奇,使得小玲对三爷有了无微不至的照料和关心,三爷的内心也是倍加感激,因为人家小玲的重情重义,是对老屁的报答。时间长了,三爷感觉小玲就像个亲妹妹一样,自然而然地也有了关心的成分。过了上班时间,小玲迟迟没露面,三爷的内心就有些忐忑,于是就让小张去看看小玲。小张回来说,小玲在另外一个屋自己哭呢。三爷心想,小玲一准遇到啥不开心的事儿了,就让小张去叫小玲。起初,小玲不来,小张对小玲说三爷的腿好像血管有啥问题,让小玲去叫大夫,这小玲才急急地来到三爷的病房。
见小玲进来,三爷直截了当地告诉小玲,是他让小张骗她过来的。接着便问你哭啥,两眼哭得跟桃儿似的。起初,小玲还是不肯说,三爷说你是老屁的妹妹,揍是我的妹妹,有的事儿也许我们能帮你。
小张退出去病房后,小玲便吞吞吐吐地说了实情。
那天早晨小玲来的早一些,郝副院长打电话让她去他办公室,说有重要的事儿。虽然平时小玲就躲着这个人,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去了。进了郝副院长的办公室,郝副院长关上门在后面就把她抱住了,要占她便宜,说跟了他就帮着小玲当护士长。小玲挣脱不了就大声呼喊,郝副院长才放了她。
为啥平时就躲着他,这个郝副院长长了一脸的大麻子,小玲记得特别清楚,当年组织批斗过她爸的,就是这位医院革委会主任郝大麻子。后来,郝大麻子被定性为“三种人”,被免了职务在医院打扫卫生。可是后来他又一步一步往上爬,小玲进了医院当护士的时候,这个郝大麻子又当上了副院长。后来的这些事,是小玲从护士长那儿问出来的。不知啥原因,话里话外护士长特别厌恶郝大麻子。小玲一进医院就认出了郝大麻子,郝大麻子应当通过招工档案也知道小玲是谁,偶尔相遇的时候,小玲从郝大麻子的目光里,能瞅出带有冷冷的邪恶来。因此,小玲总是有意躲着这个年少时就记得特别清楚,就令她恐惧的人。
三爷听完小玲的叙述,跟小玲说,没事咧,这几天这个郝院长就会来给你赔罪。小玲听了三爷的话,抬起头来,用红红的眼睛望了望三爷,表情似信非信地回护士室去了。
小玲刚走,三爷就让小张去找老屁三帮子四猴子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上啥班,找到谁算谁,正好老屁休班。三哥叫,不知道出了啥大事,但准是大事儿,老屁随小张急匆匆来到医院。老屁听完三爷的简要介绍,立马就要去找郝大麻子。“我操他八辈祖宗,逼死小玲她爸,还要占了小玲,这是个啥鸡巴玩意儿啊?还他妈在这个医院当院长!我现在就想弄(neng)死他!”
三爷说:“别急,咱们收拾他也得(dei)想个周全的法子。小玲还是个姑娘,事儿传出去,人们不定编排个啥,她在医院揍没法待咧。”
“三哥,你说吧,咋弄(neng)。”老屁的额头上鼓起了青筋。
三爷说,这事简单。
常白班快下班的时候,老屁敲了敲郝大麻子办公室的房门。
“谁呀。”屋里传出的是太监般的声音。
“我,郝院长。求您办点事。”老屁压低了嗓音。
“哦,进来吧。”
老屁推开门闪了进去。当郝大麻子从办公椅上转过身来的时候,着实吓了老屁一跳。这位郝副院长脸上的麻子,是一个个黄豆粒大的坑,躺下来往脸撒一把黄豆,一准不会往下滚。
“您是郝院长?”老屁恭敬地问。
郝大麻子翻楞了老屁一眼说:“是,错不了。啥事?”
“您认识小玲吗?”老屁仍然恭恭敬敬地问道。
“哪个小玲啊?”郝大麻子开始警觉起来。
“嗯,揍是你们骨科护士室的小玲。”
郝大麻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们这儿护士上百号人呢,不认识。”
“哦,那今儿个早起(早上)的事儿,你还记得吗?”老屁看了看表,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便直奔正题。
“早起?啥事?”郝大麻子脸上的麻子开始充血,成了一个个黑紫色的洞,眼里的光也开始变得凶狠起来。
“早起你是不是把小玲叫到你这儿来了?”
“没有啊,怎么啦。”郝大麻子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耐烦地说:“说完了吗?我要下班啦。”
老屁站直了腰身,笑了笑说:“事儿还没说清,你能下班吗?”
“怎么着,你还要限制我的行动吗?”郝大麻子不屑一顾地反问道。
老屁不紧不慢地说:“有可能!”
郝大麻子听了老屁这句话,拾起一个硬皮夹子“啪”地摔在办公桌上,指着老屁说:“你想威胁我,告诉你,十年前我啥横茬儿没见过,别跟我来这套!”
“见过是吧。好。”老屁说着敲了敲门,进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老屁对二人说:“郝院长说咧,他啥都见过。你俩让郝院长见见他没见过的(die)!”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die)!”此时的郝大麻子虽然嘴还在硬,脸上的肌肉连同麻子在一起抽搐。
“你妈了个逼的(die),你还知道啥叫违法?”其中的一个小伙子上前一步,从背后别住郝大麻子的胳膊,没等他再嚷嚷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个从身后拎出一副皮拳(拳击)套子,慢慢地戴在手上。郝大麻子的嘴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戴好皮拳(拳击)套子的小伙子,手起拳落,一拳打在郝大麻子的软肋上,郝大麻子吭地一声,当时就瘫了下去。
“说,你对小玲做了什么?”老屁问。
“我说了,我不认识什么小玲。”郝大麻子喘匀了气,闭着眼睛说。
老屁说:“接着。”
戴着皮拳(拳击)套子的拳头,在郝大麻子的脸上雨点似地落下来,发出“噗噗”的闷闷的声音,当又一拳打在郝大麻子的软肋上时,郝大麻子流出了眼泪。
“说不说?”老屁平静地问道,用脚踢了踢郝大麻子的屁股说:“你可以不说,咱们慢慢来。”
皮拳(拳击)套子停了几分钟后,郝大麻子吐了吐嘴里的血说:“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是想欺侮小玲,小玲他爸的死跟我也有关,我不是人……”
“你是想见官呢,还是当面向小玲赔罪?”老屁问。
“赔罪,赔罪。”郝大麻子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往外挤着,尖得要刺破屋里的空气。
“那揍中咧。早痛痛快快地这么着,不就少挨点拳头吗。”老屁揪着郝大麻子不多的头发,把他拎在办公椅上,拍拍他的脸说:“明天还是这个点儿,你当面向小玲赔罪,你要是耍滑,咱们接着挨打,然后就见官。你不要以为小玲她爸妈没了,你他妈的就长贼心!”
“不敢了,不敢了。”郝大麻子频频地点着头。
老屁跟两个小伙子大摇大摆地走出办公室,开门的那一刹那,郝大麻子看到门外还站着两个小伙子,吓得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小玲在护士室接到了郝大麻子的电话。小玲来到三爷的病房,问是咋回事儿,郝大麻子是真的赔罪吗,去还是不去。三爷说,去吧,不要怕,有人在办公室外面盯着他呢。小玲听了三爷的话,径直奔了郝大麻子的办公室,办公室外面果然有两个不认识的小伙子在门口转悠。
小玲没敲门,直接推开郝大麻子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郝大麻子见了小玲,二话没说就“咕咚”一声双膝跪倒,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对小玲说:“小玲啊,别让他们再打我啦,我再也不敢啦,我不是人,我有罪,我猪狗不如……”看着郝大麻子这副德性,父亲被批斗的情景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她一阵心痛,摔上门,头也不回去地离开了副院长办公室。
听完老屁的介绍,四猴子唉了一声说:“真,真没想到,小玲的命,命还这么苦。好在,三爷你们替,替她撑,撑了腰,出了气,要是有这么一条,条狼在她身边,这日子咋儿,咋儿过啊。”
小春子说:“人这一辈子,知不道会遇上啥事。小玲遇上你们哥几个,也算是她的福分吧。她要是能跟三哥成打上对儿,那揍更好咧。”
四猴子对小春子说:“你,你呐,你遇上我,我们,哥几个,揍不也是福分,分吗。是,是吧,老屁?”
“是是。”老屁嘿儿嘿儿笑了两声。
“哥你别喝了,明天还得早起坐车呢。”小霞看着喝得摇摇晃晃的四猴子,对三帮子说:“你快扶他回家吧,让他赶紧闷登儿眯(睡觉)。”
三帮子偷偷拍了一下小霞的腰,架起四猴子说:“走咧,闷登儿眯……”
—— 完 ——
上一篇:小说 小 玲(二)
河边柳,用生命与你一起顽强和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