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 | 雷塘庙:焚香念旧,岁月易老
很小的时候,和奶奶去过一次雷塘庙。
是热闹的年关时节,正值庙会,人声鼎沸。那浩浩荡荡的舞龙舞狮、重而迷离的锣鼓声、时浓时淡的香火气,还有白得发灰的香炉塔,常常在记忆里,散不去。
成年后,因为工作的原因又去了一次。除了些许冷清,还是和印象中的雷塘庙相差无几。龙潭幽深清凉,夏季浓阴遮掩,郁郁葱葱的草木开了一路,有着无需变更和发展的存在感。
尽管雷塘庙的香火依旧,但少了的热闹毕竟是少了。龙山西麓,有古树在无人的院落边生长多年,不待人寻访,已直入青天。时间带给它的,不仅是人与风物的流逝,还有心甘情愿的沉淀。
买一把包着黄纹的香,微微烟火气,零星祈福文。忽然想起奶奶曾拿香的手,清色的玉镯,粗糙褶皱的手指,握着的是三支绝对虔诚的祈愿。
燃香,台上仅有的香柱稀疏可见,不用再像小时候一样担心上香时,被落下的香灰烫到手背。长大后,可以从容应对的事情变得很多,心却不似从前自由。
同样未忘的,还有庙前两枚笔直的图腾柱。雷塘相传有神龙潜居,能出云气、作雷雨,于是两柱红蓝相映,其上以浮雕式样的纹路,绘制难以分辨的面饰、星月图案,呈现一种另辟蹊径的原始感。
雷塘庙从来都和本地其他寺庙不一样,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它藏在曲径通幽的龙潭里,与都市的时代感保持距离,因为隐匿,所以安然。晨间,倾听清亮的几嗓山歌;夜里,在星光暗淡间散步。越是寂然无声,越是内心沉着。
庙口,功名许愿树与月老许愿树对称而立,成片的红纸条把老树的枝头压得很低,风一吹,涌动的情思将庙口点染得景致摇曳。
素来觉得与雷塘庙的传说里,要数月下老人最美。清冷的月色尚未褪尽,姻缘簿被风吹开。月老身旁的男女泥偶无言,一侧的袋内放满红绳,此绳一系,便定终身。很宿命的感觉。
很喜欢木山的一首旧诗——
歲月碎了。歲長大,大到將人叫做老人;月老了,它不是牽紅線的神仙,是萬古冷眼旁觀的真心人。
歲月碎了。沒有人告訴諸位,人,只能活一生,一生之後,是相逢的永別。
佳人易老,才子暮年。世间甜蜜,如同相隔千山万水,怎样才算是好姻缘?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不信姻缘之人,只想游戏人间一场。但我想,一个半世飘零的人,走过这庙前的月老树,心亦会有所动容,只为那一瞬清婉迷离的命中注定。
步入雷塘庙大殿,目光被中央雷、龙二神像吸引,其身后的彩绘雷电交加,云水翻腾,两侧又有天神、水怪塑像八尊,观之肃然。
正殿中央立柱门额上,悬有“腾波通气”、“风马云车以祛人灾,胜波通气能泽地产”等柳州文人墨客题书的楹联牌匾。
沿着东斋房一路行径,庙内景象大可了然。南侧为柳宗元祷雨文碑亭,西侧则建有古代祈天旧制祭台。中央香炉前,有白衣女子正在焚香祈愿。静观,顿觉天地与岁月似乎也变得悠远。
或许,从来不曾见过一个真正的雷塘庙。无论是它年关的热闹欢腾,还是素日的寂然无声。一切都变得暗哑,那悄悄牵线的月老、忽而忆起的情思、奶奶虔诚的朝拜……
香烛燃尽,岁月易老,二十余年如一梦。
朝朝暮暮,它还在等,一个在路上的人。
EDIT / 小呆兔
PHOTO / 浩宇
ᴘʀᴏᴅᴜᴄᴇᴅ ʙʏ ᴏᴘɪᴜᴍ ᴍᴜsᴜᴍ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