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文:父亲的鞋
入冬这些天来,除了寒冷,还时时下小雨,让人觉得冰彻到了骨髓。晚上,辅导完孩子们的作业后,冒着小雨从自家步行到父母家中,大约用十分钟。
这是近几年来形成的习惯,每隔一两天就要去父母那儿坐上两个小时,陪伴一下孤寂的父母。
父母垂垂老矣,已然古稀之年,这两年,老态更是凸显。我时常默默地端详着父母,衰老的样子,让人心生疼惜。每次,当我手头提了些父母所需生活用品时,母亲总是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个买贵了、那个买差了。而父亲,却总是皱着眉头,削瘦的面孔依然让我像儿时一样,望而生畏,偶尔几次,会挤出来一句:你自己压力很大,把孩子们顾好就行。
母亲开的门,进屋脱鞋的空隙,父亲也从外边回来。父亲是个工人,年纪大了,晚上总喜欢去公园或楼下小店转转,那里聚集着与他一起进工厂的一些老哥老弟,然后一顿海侃胡聊,也谈论国家政策,偶尔还会争得面红耳赤。但我想,这大概是他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吧。
趁着微弱的灯光,陡然发现父亲的袜子全都湿了,拿着鞋子一看,鞋垫子上全是积水。母亲说,准是这鞋的胶脱了,有些漏水吧。记忆中,父亲的鞋子,不是大哥穿过的,就是我穿过的,每次我们丢掉鞋子时,母亲总是偷偷地藏起来,说是丢了,实则如获至宝,留下来给父亲穿。所以父亲的鞋子越来越多,这可苦了他老人家,因为我们丢掉的,大多是穿了很久快破了,又或是存在漏水的问题。
望着父亲瑟瑟发抖的双脚,我的心一阵阵地紧了起来:这可是冬天!父亲的双脚怎么承受得了这种寒冷。
我强忍住内心的痛,故作镇定地对父亲说:你试试我的鞋,太厚太笨重了,我穿着打球不舒服,正准备扔掉呢,你这可否换一双轻便的鞋给我?
其实这是妻子前几天给我买的一双安踏球鞋,质量质地都很好,也柔和保暖。父亲试过后,竟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这鞋好,暖和,应该也不漏水,丢了可惜了。
然后,母亲带我去父亲的鞋柜里找双鞋。望着里面那十几双鞋子,我惊呆了,有些还似曾相识,那不正是我以前丢掉的吗?
往自家返回的时候,我穿着父亲的鞋,薄薄的鞋底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偶尔碰到积水,渗透到了脚底,一阵阵寒意袭来,让我打了个激灵:父亲每天正是靠不断地换着鞋垫穿这种鞋啊!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穿着父亲的鞋,我内心从未有过地笃定:无论这一生会遇上多少泥泞坎坷,我都会像父亲一样,从容地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