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明:家乡的四季(这就是你年头年尾最想看到的景)
家乡的四季
文/王明明
每当我念起家乡,挂牵的不仅仅是那片养育了我的红土地,更是那些深爱着我和我深爱着的骨肉至亲。
春耕
一场春雨如约而至,残存寒气的天空被冲洗如新。伴着枝头传来的一声声“布谷、布谷”,春天的大门缓缓打开。
肥沃的红土地里,蚯蚓伸了伸懒腰,一阵阵泥土的清香,便和着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的烟火味儿,沁入人心,好不惬意。
站在村头,放眼望去:叔叔伯伯们扶着犁子,正耕开一年的祈盼;婶婶大娘们挎着竹筐,播撒下全家的希望;调皮的孩子们,更是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欢悦,不顾父母的担心和训斥,你追我赶地跑向村头那渠水沟,挽起裤腿,蹲下身子,捧起一大块泥巴,打闹着,又朝老石桥跑去。
这,是我童年记忆里的春天。
“赶紧起床!这都几点了,太阳烧着屁股了!”小时候家乡的春天,是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心想着睡个懒觉,却被父亲早早叫醒的窝火和无奈。
正值春耕农忙时节,本该快乐的休息日,我们却总是在被叫醒、被催促“吃饭”“干活”中扒开惺忪的睡眼。
吃过早饭,我们就被打扮成“小大人”模样,跟随父母下田干活。
那个时候,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坐在犁耙上——父亲牵着牛,牛拉着犁耙,我坐在犁耙上面。
一摇一晃,一晃一摇,犁耙把成片成片的红土地耕耘得松散均匀,适宜播种。大大小小的土块从我的脚尖顺着小腿滚到屁股下面,那感觉就像是父亲粗糙的手掌给我挠痒,很是有趣。
时过境迁,家乡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河水更清了,天空更蓝了,村庄更美了......养育了祖祖辈辈的红土地,也为了适应更好的经济发展,被流转承包了出去。
岁月如梭,曾经时时刻刻担心挂念着我们的父母,竟也不知何时熬白了头,累弯了腰,刻满了皱纹,放慢了脚步。而曾经那群调皮的孩子们也已经长大,如候鸟般,飞向了更加广阔的天空。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我多么想再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时候,回到那架犁耙上,回到那个被父亲早早叫醒的清晨时光......
夏长
夏天一到,太阳起得格外早,白昼总是格外长。
天色微微亮,家人们吃过早饭,收拾好农具,又开始了一天的忙活。
“饭盖在锅里了,吃完赶紧上学去啊......”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了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
“放学回来先写作业,别到处乱跑......”
那个时候,父母的唠叨简直比课程表上的功课还要多。
因为白昼长,父母收工回家总是比我们放学晚,我们几个小伙伴就会约好一起偷偷跑出去玩。
从我记事起,父母就坚决反对我游泳,尤其是去村里的池塘。可他们哪里知道,夏天的池塘和芦苇荡,就是我们的天堂。
随便在芦苇荡里跑上几圈,我们就能收获很多很多宝贝:各种各样的鸟蛋,刚孵出不久的小鸟,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小鱼小虾......
密密匝匝的芦苇荡,像迷宫一样,任由我们在里面尽情地蹿来跑去。待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出口”跑到旷地上时,几个人已经像泥猴一样,灰头土脸,浑身泥巴。我们相视大笑,只待那一声“怂恿”的“游泳去吧”冒出,便抱着满满的“战利品”,奔向不远处的池塘边,把“战利品”都安顿好,迅速脱光衣服,一溜烟儿地跳进池塘里。
夏日把池塘里的水煮得热气腾腾,而傍晚的微风又吹拂着水面,这时候池塘里的水温度适宜,我们泡在水里,舒适惬意。
父母的担心和叮嘱早已被我们扔在脑后。我们只顾着尽情享受无忧无虑的时光,让那时光洗掉满脸的灰尘,洗掉浑身的泥巴,洗掉繁重的功课,洗掉童年所有的“忧”和“愁”……
夕阳不舍得落山,正如我们不舍得离去。
忽然,一丝凉风吹过,像是在提醒我们,该回家了。再看看远处模糊的月牙儿,我们几个不约而同地钻出水面,游到岸边。顾不得晾干身上的水滴,匆匆穿上衣服,抱着我们的“战利品”,高高兴兴地朝各自家中跑去。
为了掩饰游泳的真相,每次回家之前,我总会自作聪明地在门口抓几把干土抹到衣服上,以为那样,父亲就察觉不到我去池塘游泳了,可父亲每次都如神探破案般,分分钟识破我的小伎俩。
一次,我刚进家门,父亲就把我叫到身边,问我是不是去游泳了,还没等我张口,父亲就迅速撩起我的裤腿儿,用手指甲在我腿上轻轻一划,我的“秘密”瞬间漏了馅儿、现了形。随之而来的,便是父母的一通严训。
长大以后才明白,父母的那些唠叨和严训,不是为了阻止我们去玩耍,更不是扼杀我们的童趣,那是父母再忙再累也不会忘记给予我们的疼爱和挂念啊!
可那时的我们,又何曾懂得这些道理呢?
秋收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收获的是喜悦和欢腾,更是庄稼人期待已久的殷实和满足。
小时候,每年的中秋节前后,家乡的玉米熟了,家家户户都忙着收玉米。
彼时,为了节省时间,早晨出门的时候,父母便会带足了水和干粮。一到中午饭点,我们就坐在田间地头上吃顿“野餐”。
有一次,准备吃饭的时候,母亲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堆堆金黄的玉米问我:“你知道为什么玉米这么受咱们庄稼人喜欢吗?”
“因为它们能填饱我们的肚子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听到我的回答,母亲和父亲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就只知道填饱肚子吧,”母亲接着说,“是因为我们庄稼人像极了这些饱满的玉米。”
看到我诧异的表情,母亲指着不远处的一堆玉米,说:“做人就要像这玉米一样,撕开一层层不起眼的外衣,里面都是粒粒饱满的果实,粒粒饱满却更要低调;做事也要像这玉米,多结果实,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事情做到更好......”
听着母亲的话,我抬头望向远处还没有收割的一排排玉米出了神......
父母没上过几天学,懂得的道理却比我们多得多。
回过神来,我想,每年的秋收时节,父母收获的不仅仅是玉米这些粮食,更多的是为人处世的至深道理和无穷智慧。
冬藏
家乡的冬天,美。景色美,心情更美。
小时候,每到冬天我就格外开心,简简单单的开心。
冬天一到,预示着寒假即将来临;寒假临近,年味儿也就越来越浓了。那个时候,我们总是嗅着年味儿、掰着手指头盼过年。
纷纷扬扬的大雪又下了一夜,更加浓稠了年的味道。屋外的世界银装素裹,就像被粉刷过一样。
听着窗外的风声,我又裹了裹被角。这时,父亲扫完积雪进屋,看到我还在赖床不起,就叫我起床。
“还不起来是吧,正好给我暖暖手。”说着,父亲那双冰凉的粗糙的大手,伸进被窝贴在我身上,一下子赶走了我所有的睡意。
“啊”的一声,我翻了个身儿,把父亲的双手压在胸膛下面。趁着给父亲暖手,我又一次感受到父亲给予过我的温暖和力量。
“让他再睡会儿吧,饭还没好呢。”母亲在一旁帮我打着圆场。火炉烧得正旺,锅里的米香伴着热气溢出了屋子,随着零星雪花不知飘到了谁家······
“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爷上天。”按照家乡的传统习俗,小年这一天全家“总动员”——扫尘、贴灶神、祭灶,准备干干净净过新年。
吃过早饭,父亲开始炸制各种年货,我便跟着母亲打扫厨房、贴新灶神。
不一会儿工夫,我和母亲就把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扫尘结束,我们开始贴新灶神像。
母亲先用刀子裁下小马,“以便灶王爷骑着它上天”,再用提前做好的浆糊把新灶神、对子及横批粘贴到挨着锅灶的那面墙上,最后用笤帚仔仔细细地把它扫平。
看着母亲一丝不苟的样子,我好奇地问,“咱们为什么要贴这个'老神仙’啊?”
母亲放下笤帚,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轻抚着我的头说:“传说中,灶王爷是掌管一家兴衰福祸的'主人’,能保佑全家平安吉祥。在腊月二十三这一天,灶王爷会上到天庭,向玉皇大帝汇报这家人一年来的好与坏。人们为了祈福求顺,就会在这一天扫尘、贴灶神、祭灶。”
原来,这些传统习俗,寄托了人们这么多美好的寓意和期盼。
想到这里,我也拿起笤帚学着母亲的样子,轻轻地扫了扫灶神像......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家乡,于我而言,已不仅仅是那片养育了我的红土地。家乡的四季,也不单是春夏秋冬季节的轮回与交替。那里,有深爱着我的骨肉至亲;那里,有我不变的根和永远的思忆.....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