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丁香
五月,天色已经渐渐的不再打瞌睡,出去走走,看窗里的灯火渐次的亮起,寻常人家在这个时候,再晚些回家的都已在厨房围坐了开始吃晚饭。
那住在另一条街边一楼的女人好像是新来的,养了一只白猫,尾巴却是黑色的,傍晚,她不再给它梳毛,也不许让它离开,只是敞着门,谈笑着吃着。她梳着长长的马尾,嘴微微的翘着,仿佛很喜乐,即使,这栋楼的居民已搬走,因为之前旁边旧楼的坍塌事故,她仍是笑着的,不紧不慢。
夜,街头的丁香都开了,是阵阵的雨叫它绽放的,玫粉、浅紫,还有淡淡浅浅的白,在微风里枝枝蔓蔓的摇曳,路灯照拂着的时候,那香气便沁润开来,此时,停下脚步,等一阵风过后,她好像在等你赏它,于是你靠近了,嗅到了暗夜的属于这座城的气息,是带着优雅的,慢情调的意味。
丁香,是烂漫的,曾经听父亲提起,三十年前那时的文化公园,没有游乐场,都是大片大片的树林,便有大片大片粗壮的丁香林。
他和母亲曾在那里约会、漫步,那些花瓣不似现在柔弱、低矮,而是粗壮的,带着野生感的怒放的花海,就像那炙热的夏天,香气浓的叫人无法呼吸。
后来,我长大了,住中和街边的楼下处处都是丁香,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父亲回来了,站在一株株丁香树旁吸烟,手里拎着罐头,等妈妈。
90年代,还没有照相机的时候,公园有即照取像的,有一张老相片里有丁香,母亲和小小的我。
后来,校园里也遇见了丁香,那丁香树下仿佛藏着人的心事。许多少男少女在丁香树下约会,还有的独自一个人在丁香树旁坐着乘凉。
每年夏天,丁香盛开,我总会在树下,耐心的寻找五瓣丁香花,传说,找到五瓣丁香花就能找到幸福,但并不是每年都有所获。有一年,我找呀找,找了许久,终于在一颗树前找到了。那一刻,我捧着它,把它放在手心里,仿佛觉得有一种笃定的幸福。
丁香,四瓣儿的花蕊,平平稳稳的盛开,就像一个女子,她没有江南雨巷女子的婉约,没有西南女子般的热辣,她似乎是有些大气的,沉静的,不张不扬。
许多年前,读过一本叫南风的杂志,里面记过一个爱情故事,叫丁香肘子。
说一个温柔又坚韧的姑娘,在每年夏季来临的时候,都会把丁香花收集起来一些晒干,然后入秋了再给男友做这道菜,丁香浓郁,肘子带着花香,本是十分醉人,又带着温暖的小心思。
后来,男人厌倦了她终日困在厨房,清汤寡淡,不施胭脂的模样,在另一个夏天,离开了她爱上了别人。
离开之前,她没有怨恨、哭泣。
只是默默地在厨房又做了一只丁香肘子,留给了他,肘子洗后,皮净质洁,然后经白煮、上色、笼蒸、浇汁,撒上了比往日多几倍的丁香,红润的色泽,无比诱人,她悄悄的关上了厨房的门,收拾了房间,提着箱子离开。
几年后,她已在陌生的城市,忽而收到他的短讯,你还好吗?
丁香花开了……
丁香花开,丁香肘子已不在了。
她看了他的简讯,微笑着,云淡风轻,身边的孩子睡着了。
丁香肘子的味道,成了味觉的永恒。
再后来知道,丁香肘子是宁夏银川的一道名菜,又不禁莞尔。原来,真的有这样一道菜是关于丁香的。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软烂适口,就像那个安好妥帖的女子,在平淡中生香而后味无穷。
丁香,尤是夜里的丁香,甚美。想来比白天匆匆而过的更加迷人,这是夜色赋予的,是这城市赋予的,在条条的窄小的街道上,在宽阔的马路两旁,有这样一棵树,让你偶尔停下来,凝望。
年岁越长,越来惜物,有花也不再折枝,远观不再亵玩,就在这晚风里,感受着夏意花香的蔓延,到这肺腑里......
又给谁的安睡,加了一场梦。
随缘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