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我们在华县西关群益食堂举办了婚礼

怀 念 父 亲(二)

作者 郭玉贤

我的父亲(大名郭志德,小名家顺,排行为四,村里人称四爷、四叔),1987年农历十月一日离世,享年80岁。父亲离开我们快30年了(注:此文写于2016年),但在我的脑海里,父亲如影相随,不离不弃地跟着我。一直想写一点怀念父亲的文章,每每提笔,就肝肠寸断,流泪不止。悲痛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打湿了手中的纸,只好搁笔。
1990年作者(前左二)与家人合影
但是不写出来的日子里,眼前,一幕幕父亲的音容笑貌,又让我寝食难安。时光一日一日的过去,我已是75岁的人了,老天留给我的时间屈指可数,再不写会造成我永远的自责。矛盾复杂的心里,催促着我,强忍着悲痛,拿起笔,回忆我最敬爱的父亲。
愧疚做儿女  难酬养育恩
我怀念父亲,一直心中内疚,我和弟弟都对不住他的养育之恩。父亲有我时已经34岁,有弟弟时已40多岁,应算得上老年得子了。我们姊妹五人中,我是长女,弟弟是独子。自然我们两人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也是父亲用心血最多的。然而,他最疼爱的人却是最辜负他的人。
我清楚地记得,我在少华中学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同巷赵开正的父母要选我为儿媳。我在上学期间就对我有过一些照顾。记得有一段时间,我的脚有烂疮,肿胀,星期天不能从学校回家背馍,我对门的李存弟同学帮我捎着背馍,有一次她捎来十元钱,说是我父亲给的,我死活都不相信。因为我家没有钱,经我再三盘问,她才说是开正家给的。
这场婚姻,我才明白父亲爱我、疼我的情怀很深,很深。我们家的辈分比开正家长一辈。赵开正的父亲(大名赵春富,小名长娃)称我父亲为四叔,他们性格不同,平时关系一般。
公公多年担任生产队的副队长,掌管着给全队社员派活的权力,他和大队领导关系很好。我上初中时,开正已经在三原县的省水利学校上学。我上渭南师范时,开正已经毕业分配到陕西省水利厅工程局工作。这时候我家已有七口人,赵开正工作以后,公婆托大队领导,向我父母提出我和赵开正的婚事。
记得有一次我星期天回家,母亲告诉我说:“大队有人给你说媒,要你和开正结婚”。我妈也很为难地告诉我:“你不嫁给开正,咱这一家人的日子不好过,开正他爸是队长,你不同意,他给你爸和我派活少,挣不了工分,家里人吃啥呀”!我的婚姻,决定着全家人的命运。
下庙康甘村村委会广场 翔宇摄
母亲的话如同千斤重石压在我的心上。我当时正上渭南师范一年级,根本不想谈婚论嫁,就让母亲告诉媒人,说我要上学念书,不谈婚事。可是开正已经先入为主,他从陕北寄给我一双绿色毛袜,这双毛袜我既不能穿又不敢退,一直保存到结婚。还有一件礼物是我上渭南师范时,公公从别人手上买了一个旧皮箱,当礼物送给了我。尽管如此,我没有向开正表示过谈情说爱的态度,因为我要上学。
有句老话说:人的命,天注定。命运让我无法摆脱。巧合的是1962年困难时期,春节之前,赵开正被下放回家了。渭南师范也因自然灾害期间学生营养不良,许多人患有浮肿病,5月份六二级提前毕业,我也回到了华县。可能是老天造就的缘分吧,我的回家促使了这场婚姻,开正家加紧了求婚,他们的求婚没有聘礼,只是大队领导见到我父亲说说而已。
有一天父亲很认真地对我说:“女子,队上有人又说你和开正的婚事了,爸知道你心里有难处,啥事你都不用操心,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爸不参加任何意见,不会为难你。只要你拿定主意,爸都听你的”。我知道父亲也很为难,父亲和公公是长辈与晚辈之称,又是两种性格的人。我们的婚事他从心底认为是不太合适的,但是父亲很大度,没有任何为了讨好干部,而给我强加的意见。
我心里很明白,也一直记着母亲对我说的话,更害怕母亲说的话成为事实。况且上学期间开正家给过我恩惠,开正的母亲是好人,再说开正已经下放,也是一个有知识的人,我也不能落井下石。思前想后,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几天后,我答应了和开正的婚事。
回乡后的当月,我和村里的王莲巧等同学就被安排在本村的甘村小学任教,每个月27个劳动日。农历7月12日我和开正在华县西关街的群益食堂举行了婚礼。能在群益食堂举行婚礼在别人眼里是很荣耀的事情,实际上是开正的家里实在没有待客的地方(间半庄基三间小厦房)。估计开正下放时,国家发放了一点补助金,他们家才有条件这样做。
西关街老房子 刘焕民摄
结婚之前我们两家没有传统的订婚仪式,也没有相互间的财礼赠送。就这样父母把辛辛苦苦养大成人的长女送给了人。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年底决算时,我从5月至12月底劳动日分的粮钱,全部分给了公公家里。
婆婆一家挣的都是大工分,公公是副队长,开正是记工员,婆婆也是好劳力,只有一个妹妹上小学,我知道此事后,心里很难受,心想我父母养我长大成人,供我读书,我有了报酬娘家却分文难取,况且娘家人多劳少,六口人只有父亲一个劳力。对于此事我耿耿于怀,没有和丈夫及公婆说理,也没有和丈夫分辩,只是写了一篇日记倾诉了自己的心情,日记放在我们房子的柜盖上,婆家只有三间厦房,后来在前边盖门房时,隔出一间房,成为我们的婚房,房子里没有任何加锁和藏匿秘密的地方,炕边的一个衣柜也是家里储粮的容器。结果这篇日记让我丈夫看到,他将内容告诉了公婆,此事可能使公婆和丈夫对我产生了误解。
劳动日之事让我多次回到娘家满脸的不高兴。父亲看透了我的心思,他却毫无怨言,而是不止一次地安慰我说:“女娃长大,嫁到谁家就过好谁家的日子,两个家在一个巷子斜对着门,不要为这些小事做出叫别人看笑话的事”。父亲为了两家的亲戚关系,宽宏大度,息事宁人的精神令我感动,他宁可把再大的困难再大的委屈一个人独撑着,也不让女儿为难。可是我看到娘家十分困难的日子,心里不爽,不是滋味,父亲把我千辛万苦养大成人,我就这样看着年迈的父亲和一群弱小的弟弟妹妹,过着艰难的日子,常常是心中愧疚,深感对不住父母。
1963年9月县上安排我到杏林小学任教。我在村里任民办教师一年多的时间里,帮助婆婆做饭、洗衣、做针线,每天早晨扫屋子,晚上给公婆提尿盆,早晨倒尿盆,只要我在家,每天如此。几十年的生活中,与公婆和睦相处,艰苦度日,从没有和公婆发生过一次顶嘴吵架之事。
除此,我还承担了公公和丈夫的看病责任,带着公公四处看病求医,为公婆制作棺木、寿衣,办理丧事。我能任劳任怨地做好这些分内分外的事,无不是父母的教诲,苦口婆心的要求。
原文来源:作者供稿《流年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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