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文学】《娘，女儿回来看您了》 作者：王平
【三江文学现代诗刊】
总第1614期
社 长：李不白
高级顾问：衣非
特邀顾问：周渔
总 编：黄葵
副 总 编：李聚宽
主 编：墨兰雪
娘，女儿回来看您了
王平
跪在娘的坟前，我无语泪先流。而我身旁的大姐早已嚎啕大哭了。我不忍心劝慰大姐，就让大姐尽情地发泄这份对娘的思念之情吧！大姐是娘的长女，她最能体会娘这一辈子的艰辛与不易。而我泪眼朦胧中，思绪又飘回到了十年前。
记得十年前阴历七月底的一天清晨，急促的电话铃声一阵阵响个不停，电话那头是大姐焦急的声音:“你快点回老家，回来和我一起给咱娘看病……。”电话这头的我愣住了:娘啥时候生病了?五天前我刚给娘打完电话，娘并没说生病啊?但听大姐那焦急的声音，感觉告诉我:娘一定是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要不大姐不会在大清早就打电话催我回家。而且自我记事起娘就没去过医院，偶有感冒也只是吃点药。想到此，我的心不禁阴沉了下来。
于是，我急匆匆地安排了一下家务，把孩子交给婆婆照看，就急匆匆地往母亲家赶。等我回到六百多里外的老家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当见到娘的第一眼，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娘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显得那么瘦小，刚刚半年多没见，娘已瘦脱了型，两只无神的眼睛深深的陷了进去。我那心痛的泪水瞬时滚落:“娘，您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怎么不去看医生呢?……”我真想对着娘亲大吼。平日里我隔三差五就给娘打一个电话报报平安，但从没听娘说她生病的事情。娘弱弱地开口:“你一个人在外不容易，我不想给你添太多麻烦，我只是春节过后感觉不愿吃饭，并没有太多疼痛的感觉……。”听娘这么一说，我心里五味杂陈，娘啊，您生养了我这么多年，都不曾嫌麻烦，您现在年纪大了，我们有责任照顾您，怎么能说是麻烦我们呢?但在农村真的有许多和我娘一样的老人，小病抗，大病拖，都是不愿给子女添麻烦，以致于最后拖成了大病。
等陪着娘去诸城市人民医院检查完身体，在等待检查结果的时间里，给娘看病的那位女大夫悄悄地把我和大姐叫到走廊:“你们回家去吧，多给老人家做点好吃的，让老人家最后的这段时间高兴点。”我一听当时就如五雷轰顶，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我流着眼泪求大夫:“我娘这一辈子太苦了，没享过什么福，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吧?”大夫无奈地摇摇头:“老人家已经是癌症晚期了，最多也就是中秋节，不是我们不救，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什么，中秋节?大夫这不可能的?”我一听就急了。要知道现在距离中秋节只有20天的时间了。然而无论我们怎么求大夫，大夫也只是遗憾地直摇头。是呀，大夫不是神，但凡有一线希望，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们不敢告诉娘实情，骗娘说不是什么大病，医生让我们回家慢慢休养。娘是个有洁癖的人，她更不想呆在医院这个鬼地方，一听说回家心情瞬间开朗了许多，忙催着我们去取药回家。而我心里已在滴血:“娘啊，别怪我们狠心，我们花再多钱也治不了您的病了。”
医生的预判还是正确的，回家后，娘的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八月初十左右就开始昏迷，偶有清醒，吃点东西就止不住难受呕吐。我回家后的这十几天里，一直陪伴娘左右。看着娘被病魔折磨得憔悴不堪的样子，我无法替娘受过，无奈只有诅咒这万恶的病魔。中秋节那天，娘一直昏迷着，虽然没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发生，但此时娘已完全不能进食了，只靠挂点滴维持着生命。或许识文断字的娘已经猜出了自己的病情，只是装糊涂而已吧。在一次清醒时，娘告诉我和大姐:“你们兄妹间要搞好关系，谁有困难要相互帮助……。”没想到这竟成了娘的临终遗言。那段日子里，我多么希望娘能对我说些什么，但一直到娘去世，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大姐告诉我:我不在娘身边的这八年里，我是娘最大的牵挂，有时候娘想我想的掉眼泪，经常去我曾经住过多年的屋子里看着我用过的物品发呆。而现在我回来了，就日日夜夜地陪在娘身边，娘啊，难道您不说话，就是您最大的放心和满足了吗
2007年农历8月22日早上7:00点多钟，娘安祥地闭上了眼睛，走完了她不到68年的生命路程，离开了她还舍不得离开的世界。我嚎啕大哭，却再也听不到娘喊我乳名了，我一人在外，再也享受不到娘的这份牵挂了。娘生病的那些天里，天一直阴雨绵绵，难道老天也在哀伤善良的娘亲离我们而去吗?
娘的这一生，没享过什么福。在娘20多岁的时候，外婆就去世了，然后娘从瓦店双庙嫁到了离娘家百里之遥的百尺河我父亲这里。过去的那个年代，交通很不发达，一年或者几年娘都不曾回趟娘家。而那时年轻气盛的父亲脾气暴躁，经常和娘吵架，惹得娘伤心哭泣。年少无知的我体会不到举目无亲的娘内心里该有多么孤独、多么伤怀。我现在想来，那时支撑娘亲最大的精神支柱也许就是我们这些孩子了吧。
那时候，日子过的尤为艰难，娘为了我们兄妹五人，每天要去生产队挣工分维持生计，那些年吃不饱穿不暖是常事。我记得娘说有年冬天实在没草烧了，就去田地里捡拾鸟粪用来取暖。深夜里，有时我一觉醒来，发现娘还在煤油灯下那黯淡的光影下缝缝补补，娘每次都把衣服做大一些，留着我们兄妹轮流穿，一件衣服，缝缝补补要穿好多年。
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忙忙碌碌中，娘终于积老成疾，腰渐渐的弯成了弓形。深夜，我经常听到娘因腰疼或者腿疼而发出的呻吟声。而那段时间我还留恋着学校，因家庭困难弃学的我对娘充满了怨言，但看到娘这孱弱的身体，心也便慢慢释然了，这或许就是宿命吧。
在我的记忆中，我没想着娘打过我一次，当我惹娘气极了，她就一个人落泪。记得有一次娘在做针线活，因年老花眼穿针引线困难，就喊我帮忙，我懒得搭理娘，娘就告诉我:“你现在笑话我眼花，等你到我这个年纪时就知道了。”没曾想我还没到娘那个年纪，还没体会到花眼的滋味，娘就永远的离我而去了，这件事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那个年代，娘是个知书达礼，极为善良的人。从没因家务事和三个嫂子红过脸，更没有和左邻右舍吵过架。在我和娘共同生活的近三十年时光里,从没看到娘去左邻右舍说过谁家的坏话。农忙时，娘就忙农活,闲暇时，就在家收拾家务,要么就坐在院子里,就那么静静地坐老半天。我时常劝娘多出去串串门子,娘说:“我才不去串门子呢,东家长西家短的没意思,还会得罪人……。”娘的这种性格令人喜忧参半,喜的是娘的这一生活得很是本分，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忧的是娘可能有时会很孤独吧。娘时常教育我:“做人要厚道，做事要讲诚信，不要偷抢别人的东西，不要和邻居闹矛盾，远亲还不如近邻呢……。”是呀，娘这一生，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物质财富，却教会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这是我一辈子都享用不尽的精神财富。
跪在娘的坟前，想着这已经过去的一幕幕，泪水总是忍不住夺眶而出。娘啊，在您日日夜夜想我的那些年里，我忙着在外地求生存，那时感觉您才步入花甲，死神离您还很遥远；在我有能力孝敬您的时候，您却长眠在了这里，子欲养而亲不待呀。人啊，这一辈子最近而又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跪在亲人的坟前，而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头，如此近的距离，却是阴阳两隔。
娘啊，我走了，您老人家好好休息吧！您这一生实在是太累了，是该好好地休息了。娘啊，我知道您不会牵挂我们的，因为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惧怕风吹雨打了。娘啊，您不会寂寞吧，人这一辈子，生是偶然，死是必然，这抔黄土是我们最终的归宿，只不过您比我们早来了些年而已。娘啊，我走了，到明年的今天我们再来看您，和您聊聊天，说说心里话。娘啊，如果有来世，还让我们做母女吧！我们都健康快乐地生活着，或许才是对您最好的回报了吧！
娘啊，不孝的女儿要起身回城了，您，安息吧！
王平1973年7月31日生于山东诸城，爱好文学、书法、唱歌，喜欢用文字诠释生活中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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