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玉清:写草书一味把字撑大,只会大而无当
特约评改人:钱玉清
中国书协书法培训中心教授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特聘教授
2012年书法报·书法海选
“兰亭诸子”获奖书家
草书斗方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规格 72cm×72cm
作品评语
作者对草书已有较高层面理解,下笔利落,营构清朗,意气高洁。线性迟涩、凝 重,中锋为主;墨色干湿、浓淡兼具。如作者恒守专一,不移其志,日后在草书上一定会有所作为。
不足处有三点:
一、提按不够明显。提按是楷、行、草书用笔的重要表征,也是衡量书法作品艺术性高低的重要“参数”。该作用笔多为平向运动,而缺乏上下运动,锋毫几乎在同一个幅度内惯性行进,而殊少有轻重不齐的意趣表现,简言之,用笔过于单一。如“桥” “边”“野”“乌”“阳”“谢”“堂”“前”“家”等字的环弧,粗细一等,偏于机械。
二、字径不够多变。草书章法的丰富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字径的多变,收放、欹 侧、长短、方圆、肥瘦、宽窄等都是草书美感生成的重要元素。该作单字,特别是相邻单字之间的形态变化太小。相邻单字即指上下、左右相近的单字,上下有:“雀、桥、边、野、草、谢、堂、前、燕”;左右有“雀、乌、衣”“旧时、飞入”“堂前燕、百姓家”等,诸凡此类,伤于平匀。
除此之外,尚有末行落款“书”字与正文“家”字在同一水平线上,不妥,应有高低错落之别;引首章用不规则形,在前人经典法帖中罕觏(gòu),建议少用或不用;“秋”字草法有误。
钱玉清示范作品
草书横幅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规格 35cmx140cm
经典解读
张旭《肚痛帖》
字径变化探析
■钱玉清
书家单字的造型及字与字之间结构关系的处理能力直接影响其艺术气象的呈示,杨慎在《墨池琐录》中阐及“行行要有活法,字字要求生动”,是谓的论。
毫无疑问,在篆、隶、楷、行、草五体中,草书对字径大小变化的要求最高,这是草书有别于其它书体的本质特征,同时,也是创作主体情性表达的重要渠道,当然,更是草书章法构成的重要组成部分。书风越草、越狂,字径的变化就越大,这是成正比的。书法论著大抵关注笔法、字法、墨法等问题,有关字径变化的专门述论较少。现就张旭《肚痛帖》的字径变化作些探析。是帖高34cm、宽41cm,真迹不传,为北宋嘉祐三年(1058年)摹刻,明代重刻,现藏西安碑林。全帖6行30字,似是张旭肚痛时自诊的一纸医案。
(传)张旭《肚痛帖》
忽肚痛不可堪/不知是冷热所/致欲服大黄汤/冷热俱有益/如何为计/非冷哉
张旭《肚痛帖》字径对比悬殊,变化丰富。从宏观分析,第1行由大及小,第2行由小及大,第3行又是由大及小,第4行移位、揖让、由大及小。当然这只是大概的布构铺排,其中每行尚有微妙的大小差异,左右观照也可发现,第1行最大的“忽”字对第2行最小的“不”字;第1行最小的“不”字对第2行最大的“冷” 字;第4行最小的“有”字对第5行最大的“计”字;第4行最大的“热”字对第5行最小的“何”字,虽然此现象组成只是相对而言,并非绝对,但也足以见出张旭对“担夫争道”的理论实践。
以体量相较,最后一行的最后一个“哉”字比第1行的“不”字大了约十倍,除最后一行外(按古人手札书写习惯,最后一行通常是最大的),几乎每一行都有相对较小的字起调和、平衡作用。如第1行的“不可”、第2行的“不知”、第3行的“黄汤”、第4行的“有”、第5行的“何”等,大字是小字衬托出来的,是小字给了大字表现的机会,没有“小”,“大”就无从谈起。联想到当今不少草书爱好者,一味把字撑大,而缺乏间或有小字陪衬的意识,结果只会是大而无当,主次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