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雅苑|《朱自清传》 陈孝全 著(1991年)
《朱自清传》 陈孝全 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1年
朱自清(1898年11月22日-1948年8月12日),原名自华,字佩弦,号秋实,原籍浙江绍兴,生于江苏东海,长于江苏扬州。他毕业于国立北京大学(现北京大学),曾任国立清华大学(现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教授,系主任。1916年中学毕业后成功考入北京大学预科。1919年开始发表诗歌。1922年,与叶圣陶等创办了我国新文学史上第一个诗刊——《诗》月刊,倡导新诗,被誉为“白话美术文的模范”。1924年,诗文集《踪迹》出版。“三·一八”惨案后,他撰写《执政府大屠杀记》等文章,声讨军阀政府暴行。1928年,第一部散文集《背影》出版。1930年,代理清华大学中文系主任。次年,留学英国,并漫游欧洲数国,著有《欧游杂记》、《伦敦杂记》。1932年归国,继任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抗日战争爆发后,随校南迁,任西南联大教授。1946年10月返北平,受校方委托主编《闻一多全集》。1948年8月12日因胃穿孔病逝于北平,年仅50岁。
《朱自清传》朱自清画像和遗墨
《朱自清传》 作者简介
陈孝全,福建福州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主要著作:《朱自清的艺术世界》、《朱自清传》、《细读与随想——陈孝全学术随笔自选集》、《鲁迅散文欣赏》、《老舍短篇小说欣赏》。
《朱自清传》内容简介
朱自清是我国现代著名作家学者。他具有文学家、教育家、学者等多重身份。他在“五四”风雨的激励下步上文坛,直至1948年去世,经历了整个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朱自清传》紧扣时空线索,将时代风云交织期间,生动地描述了朱自清的生活历程,细致地剖析了他的思想情绪、心理状态、个性特征、主要作品以及作风和情致,于众多平凡事件的描写中,显现其不平凡的精神。
朱自清是现代知识分子的典范。尽管他的一生没有大起大落荡气回肠的传奇经历,也没有让后人津津乐道的缠绵悱恻的情感纠葛,但作为一个“思想及行为的关系方面很多可以作时代或学问中心"的人物,为他作传还是有很大价值的。1991年陈孝全的《朱自清传》问世后,2008年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出版社重新出版。
《朱自清传》文摘
十、欧洲之旅 (p.153)
1930年8月,杨振声到青岛大学任校长,所遗中国文学系主任一职,校方请朱自清代理。
一些关心朱自清的朋友,感到他孤身一人生活不便,应该及早续弦,于是开始为他物色介绍,选定的对象便是陈竹隐女士。
陈竹隐原籍广东,但从高祖起就迁往四川了。1905年生,小朱自清7岁,16岁时父母相继去世,生活清苦。后来考入四川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毕业后开始独立生活,继后又考入北京艺术学院,学工笔画,曾受教于齐白石、肖子泉、寿石公等人,又从浦熙元学习昆曲,常到浦家参加“曲会”。浦熙元看她年龄已大,北京也无亲人,便关心她的婚姻问题,与清华大学教授叶公超谈及此事,请其作伐。
1931年4月的一天,浦熙元带陈竹隐等几个女学生到一家馆子吃饭,在坐作陪的有清华大学的两位教授,其中一人身材不高,白皙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身穿一件朱黄色的绸大褂,颇为秀气文雅,但脚上却穿着一双老式的“双梁鞋”,显得有些土气。这人便是朱自清。两人便这样见面了,但席间很少说话。
饭局散后,陈竹隐回到宿舍,同去的同学便笑着嚷开: “哎呀,穿一双'双梁鞋’,土气得很,要我才不要呢!”
陈竹隐却有自己的见识:
我认为在那纷乱的旧社会,一个女子要想保持自己的人格尊严,建立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并不容易,我不仰慕俊美的外表,华丽的服饰,更不追求金钱及生活的享受,我要找一个朴实、正派、可靠的人。为这我曾坚决拒绝了一个气味不投而家中很有钱的人的追求。佩弦是个做学问的人,他写的文章我读过一些,我很喜欢。他的诗歌与散文所表现的深沉细腻的感情,所描绘的一幅幅恬静、色彩柔和的画面,以及那甜美的语言,都使我很受感动,我很敬佩他。① 陈竹隐:《追忆朱自清》
从此两人开始通信,感情不断发展,陈竹隐住在中南海,朱自清常常进城去看她。他们有时往瀛台、居仁堂、怀仁堂等处游览,有时漫步在波光潋滟的湖边,有时相约垂钓于河畔。朱自清还常把自己的文章念给她听,征求她的意见,共同推敲琢磨字句。有一次,朱自清拿来一篇清华学生的试卷,里头文章词句古奥,陈竹隐居然顺利地完成了“考试”的任务,两人为此都很高兴。在交往中,陈竹隐深深地感到朱自清做事严肃认真,话虽不多,但为人诚恳,真心待人,实实在在关心着自己,心中很感动。
但也有矛盾,主要是当她知道对方老家尚有六个孩子时,更不免有些犹豫,思想时有斗争。
我那时才24岁,一下子要成为六个孩子的妈妈,真不可想象! 一时我很苦恼。要好的朋友劝我说: “佩弦是个正派人,文章又写得好,就是交个朋友也是有益的”。是的,我与他的感情也已经很深了。像他这样一个专心做学问又很有才华的人,应该有个人帮助他,与他在一起是会和睦和幸福的。而六个孩子又怎么办呢? 想到六个失去母爱的孩子是多么不幸而又可怜! 谁来照顾他们呢? 我怎能嫌弃这些无辜的孩子们呢? 于是我觉得做些牺牲是值得的。① 陈竹隐:《追忆朱自清》
两情相许,两心相依。
六、七月间,两人在北平订婚了。爱情的柔丝,把朱自清破碎的心重新缝补,幸福的阳光又将照临他久已冷寂的家了。
清华大学对教授们很优待,它靠着庚子赔款的余额,在校园南面建立一幢幢精致而宽敞的住宅,薪金也很优厚,到一定时期还让出国休养。这年,朱自清获得了公费出国游历的机会,过去他曾向往远涉重洋,饱览异国风光,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俞平伯得讯为他高兴,特赠诗两首:
诗中有慰勉,有鼓励,叙的多是旧事与故情,深切地表达了对老友依依惜别的殷殷之意。
8月22日,朱自清从北平起程往欧洲旅游。这天是个阴天,浮云满天,清风阵阵,气候凉爽,朱自清心情愉快,满脸笑容。来车站送行者有胡秋原、林庚、陈竹隐及妹妹玉华等十余人,朱自清和大家合影一张,又和陈竹隐合影一张。8时25分,气笛低沉地长啸一声,车轮启动,列车徐徐而去,朱自清看着月台上面带微笑的陈竹隐,向她挥手告别。
翌晨5时到沈阳,雇汽车玩了北陵和故宫。下午乘南满车,晚抵长春。24日早上到达哈尔滨,住在北京旅馆。在朱自清看来,哈尔滨没有一点中国味儿,街上都是俄国人,中国人也大都会说俄国话,连店铺里的招牌也都是俄文的译音,他感到这样下去,终归是“非驴非马的畸形”。当天,他游逛了特市公园,里面有许多花坛,用各色的花拼成种种对称的图案,最有趣的是入口处两只蹲伏的草狮子,满身碧油油的嫩草,神气极了。第二天到太阳岛去玩,在松花江里划船,桨薄而弯,长而匀称,又稳重,又灵活,江上没有萍藻,宽畅之至,痛痛快快地玩了一个下午。
26日又登车启程,第二天到满洲里,傍晚日落时分,明霞如海,景物之佳,为其向所未睹。晚过黑龙江,二时许抵赤塔。展现在他眼前的,是西伯利亚的茫茫平原,沿路没有童山,千里黛绿,到处点缀着木屋,在牛毛细雨中,有一种特别的韵致。晴天时落日特别好看,平原渐渐苍茫起来,边际无穷尽地伸展开来,只有西方一片深深浅浅的金光,像是一个海。金光炫烂极了,像熊熊的火焰,但那深深浅浅的色调,又有些像版画,浓一块淡一块的,虽不经意,倒极显精神。
28日晚7时许,车过举世闻名的贝尔加湖,朱自清极思一看这个名湖,在他想象中那是一个美丽而荒凉的世界,当年苏武就在这个湖畔牧羊。可是,在黯淡的暮色中,他只看到渺渺一片无穷的白水,十分平静,十分寂寥,没有一个帆影,也没有一只鸟影。他坐在窗前足足有两个钟点,贝尔加湖的水还在窗外流淌着。
在车上,朱自清悠闲地抽着香烟,品着香茗,细细地观赏着外面绵延不断的青山和悠然流淌的绿水,经常把它和中国的山水意境相评比。他发现在欧亚两洲交界处的有些地方,近乎中国的山水诗或山水画。河中一条狭狭的小舟,一个人缓缓地划着,那船和人都是灰濛濛的,暗淡的,这岂不简直就是一幅中国画? 除了观赏窗外景致,他就给陈竹隐写信,和同车人玩扑克。8月的最后一天,他以和叶圣陶通讯形式,为《中学生》杂志写《西行通讯》,报导旅途的见闻。
9月2日,列车本该于下午两点抵达莫斯科,因误点5个钟头,到时已是晚间了。朱自清一心想看看这个著名的赤都,谁知下车一看,眼前只是一片漆黑,只得怅怅上车。在当日的《日记》中,他写道: “恨未睹赤都光景也。”
列车向西飞驰。3日,过波兰,越莱茵河。4日,经柏林。5日抵达巴黎,和朋友们游览了卢浮宫、凡尔赛宫、巴黎圣母院、铁塔、殖民地展览会等。8日早上登车,下午抵达伦敦,暂时寓旅馆,连日忙于联系大学,寻找住所,购买衣物,并和友人游览了伦敦堡、博物馆、海德公园、伦敦大街、帕尔议会大厦、白金汉姆宫等。
正当朱自清在英伦漫游时刻,他的祖国河山正遭到外敌铁骑的蹂躏。(略)
《朱自清传》目录
《朱自清传》后记
大约是五年前的春天日子里,我忽然接到北京出版社来信,约我写《朱自清传》。
接下任务后,心中老是感到不安,总觉得自己不自量力,难以完成使命,要辜负出版社的期望。因为在我看来,“传”是很难写的,主要原因就在自己和传主之间隔了一个时代,对他的生活既缺乏具体的认识,又缺乏感性的体验,势必给传记的真实性带来影响。
但当初敢于接受这一任务,也有一点心理依据。从1980年开始我就从事关于朱自清研究的教学工作,还接受了“朱自清研究资料”的编辑任务,花了很多时间探索搜集朱自清著作和有关资料。但编好之后,它的命运十分悲惨,至今已近十年,仍然没有关于它的出版消息。多年劳动成果,遭到如此结果,自然感到无限痛心。但经过这一番辛苦工作,竟使我对朱自清的创作史和生命史,有了进一步的理解,无形中给了我接受撰写传记的勇气。因此对邀约编选“朱自清研究资料”的单位,我始终怀有感激的心情。
由于种种原因,我在很长时间里,对“传”没有动笔,但脑子里却是时刻在酝酿着的。这期间,除了从朱自清全部著述中,去探索其生命踪迹外,还乘工作之便,游览了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先是我在搜集汇编资料时,到北京走访过他的夫人陈竹隐先生及其子女朱乔森和朱蓉隽同志; 还访问了他的生前诸友好叶圣老、王瑶、季镇淮诸先生,承蒙他们热情接待,回答了许多问题,提供了不少资料,还和远在山西财政厅工作的朱闰生同志通信,得到他的帮助。继后,我又去杭州、扬州、昆明等地,探访他曾流连过的胜境,在那里体味他当时的心情,寻觅他生命的迹印,增加了不少感性的认识。
在这部传记中,我不想逐一评论他的创作和著述,也不想细致地剖析他的思想发展过程,更不想全面地评估他对历史所作的种种贡献,为他立一座能够传之干秋万代的丰碑。这不是我力所能及的。朱自清曾说自己的生活是“平如砥”,“直如矢”。这是实话。和同时代一些作家相比,朱自清一生确是没有什么大风大浪,他没有惊险经历,没有轰烈壮举,毫无浪漫色彩,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凡无奇。我只是意图比较忠实地描画出他那平凡的生命历程,于中展示他的思想行为、个性情趣,以及品格与作风,从而映现出他在特定历史环境中所显现出的不平凡的风姿。由于学识与能力的局限,我深知没有达到这一要求,其中描述失实,分析欠妥之处在所难免,我诚挚地希望师友及读者们予以批评指正。
朱自清没有像其他一些作家那样留下许多有关描写自己生活的纪实作品。但他“意在表现自己”的散文,却大多记叙自己的经历,那里留有他生命的足迹,这给我的写作带来了方便,有些地方我都予以化用; 此外,我也从一些回忆文章里汲取了不少养份。这都是合当声明的。
在写作过程中,我得到不少朋友的帮助。首先是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同志们的热情鼓励和鞭策,没有他们的关怀和督促,这本传记的完成是很难预料的。上海图书馆的赵景国同志,华东师大中文系资料室的沈茶英同志,扬州师院的吴周文同志,云南师大的姚律入同志,上海辞书出版社的梁建民同志,都在资料的提供上予以大力的协助,我的学生张培杰和张克平同志在百忙中帮助誊抄稿子。凡此种种,仅在此一并表示衷心的感谢。
1990年5月
于上海丽娃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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