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山
总觉得小城的风物中,龙脊山是最憋屈的。多少年没大变,它的美好、美妙总是被低估。
没娘的孩子少疼缺爱,有俩娘的孩子该被比着宠了吧,谁知都撂一边,不问不顾。
龙脊山就是有俩娘的孩子。
还记得第一次进龙脊山是个冬天,也就是十年前,整座山好像就我们几个人。
那天的阳光真好,有些简陋的水泥小径,弯旋在曲折的裸着枝条的树林中。
龙脊山此前在我们心目中并没有“山”的概念,早前来过几次,是闻名它的山门跟前的几家地锅蘑菇鸡。
野生蘑菇与山野放养的鸡,锅沿贴些薄饼子,大辣进味,勾得我们开车跑20公里过来,就为这一口。
山的模样很模糊,跑它近旁的大五柳闲逛几次,都没想起进山遛遛。
那时我们心里装的都是祖国的名山大川,或是激动人心的繁华的一线二线,眼前的这个海拔300多米的淮北第一高,不过是赤着脊背的土包子,没心劲细看也不入眼。
与它结缘是几个朋友想徒步锻炼一下,就有人说龙脊山走一圈下来俩小时,有些累却不太累,刚刚好;然后斗会地主就着蘑菇鸡喝酒解乏,算是比较理想的休闲地了。
与其说是锻炼,还不如说是闲遛。走走看看,步幅不大也不密。但顺着山道走着走着,就感觉到很有意思了。
和已经开始花花绿绿扮装的相山不同,龙脊山是素颜的。它的山体植被更原貌也更粗犷,那些山岩成百上千年就是那个样子,如今还是那个样子。
那些枯叶风干了岁月、季节,看着就别有情境感。
树影投出的书法线条也是错落有致。
上千年的古树,脱落了头发老掉了牙却依然生机勃勃。
它的古意与古韵,一点点的渗透出来。
大方寺很有特色。
据说它始建于汉朝,算起来得2000多的高龄了,历经唐、宋、元、明、清多次扩建重修,规模越来越大。
寺院深藏山之高坡,环境清雅,树木参天。
香火盛时,有房屋五十多间,僧人数十。前有大雄宝殿、内有五百罗汉堂。
民国时期,寺院一度被土匪占据,寺院中的文物以及所属亭、台、楼、阁遭到破坏。解放后,寺院交宿县地区林场管理,经“文革”破四旧,大部分庙舍、钟鼓文物悉数毁坏。
如今仅存北厢房三间,南厢房四间,残破碑文两块,石桌一面,石鼓两个,占地面积仅约十二亩地。
目下的简陋的殿堂三间,佛像三座,也是礼佛人士捐资修建的。
也就是说,大方寺现今的模样与2000多年前毫无可比性,与前有大雄宝殿、内有五百罗汉堂的鼎盛也迥然相异。
这样的陋室般的寺院,再也见不到大师父来。
我更喜欢大方寺眼前的样子。
没有翘檐庑顶、大雄宝殿那样的排场,亦无金粉塑像的世俗奢靡,就是个穿着百衲衣的清寒僧人的样子,大大方方,方方大大。
我不知佛教的初心是什么,但那个印度王子菩提树下的顿悟,一定想象的不是如今恢弘寺院的状貌。就像当初孔夫子创立学校,他也一定不情愿看到如今的校园堪比庙堂的高大上。
文化的精神的追求,物化就会异化。
龙脊山标明“张果老故里”有点怪诞的色彩。
类似连云港花果山那样的八卦,也有“愚公移山故地”那样的离奇。
将神话传说或寓言里的风物考证出确凿,本身就很荒诞;就如同蚌埠街两个女人骂仗、掐架,凶话狠话一句比一句高,结果被人拍下,拿到道德尺度下一放大,国人皆哗然。
把骂仗的话当做一种价值观来看待,来评判,定不是那个嚣张的女人喷疯了。
原本就是街头巷尾该治安处罚的事情,闹到网红围城,就连徽州宴、蚌埠人、蚌埠城慌得都要出来撇清、洗白。
这场至今无法收场的闹剧,它的笑点、痛点就在牛头对着马嘴的道德绑架。
这种触犯了众怒的大风大浪中,没人能松绑,最后就演化为真真假假、亦正亦邪的道德狂欢。
但相传八仙之一的张果老诞生于龙脊山,这样的段子具有逗趣无害性,也就是个民间茶余饭后闲扯的乐子,你硬要把它当成史实衡量那是你装疯卖傻。
更有趣的是,这个乐子它努力的要真像那么回事,也就有涂抹与包装的必要。
当地流传着“三山夹一山,不出皇帝出神仙”的民谣。出过皇帝的凤阳与亳州距此地皆一百公里开外,就只有“出神仙”的说道了。
传说里讲张果老青年出家修行,拜龙脊山稍西北些的塔山寺妖僧普善为师。
这个普善可不是个善茬,偷了东海老龙王的两个仙参逃匿于此。
二仙参常出来向担水的张果老要水喝,张果老常因挑水不满被普善惩罚,被逼说出真相。普善嘱咐张果老用钢针穿上红线,乘参童饮水之际刺中男参娃屁股,顺线索挖出。道人命把男参煮了,熟后香气扑鼻,着实让人垂涎,张果老忍耐不住,不觉便吃了精光,有些后怕,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剩下的参汤也喝了,刷锅水也喂给寺中的黑驴喝了。
张果老不料此举让自己成了神仙,黑驴也成了神驴。便骑上驴逃走,又怕老僧追赶,不时回头观看,后来便转向倒骑。
跑得慌张,不慎右靴子掉了,顾不得拾,所经山岩名为天梯,至今在塔山古化石榴园北山“天梯”上,还留有“靴子岩”和“驴蹄印”。
这样闲扯出的漏洞百出的“张果老故里”,没招谁惹谁,也就是供人游玩时的有趣。
第一次的游玩,除了枯山的古意,大方寺的别致,当数龙吟湖给人的印象极深。
看起来就是个人工挖的小水塘,但有山上流下来的水补充,那水就清澈。
那一汪清溪就是龙脊山的眉目眼神。
一次闲遛过后,就惦记上了龙脊山。
想它春秋季节景象。
待春来时山绿透,再去看龙脊山,仅仅龙吟湖的俏丽就不同前观。
据说明朝刘伯温斩龙脉时,“一剑斫掉龙须嘴,呻吟抓出一潭水”,这种说法当然又是在闲扯个乐子,但它至少说明了龙吟湖的来由不属人工。
龙吟湖卧于龙脊山北麓,水色清如明镜,三面环山,尤其是背依万木峥嵘的老龙脊,山景入水面,风景极秀美。
循着冬季来时的老路走,已是蜿蜒的幽深了。
这里的进山路四面环山,林木遮天蔽日。周围自然山林约900余亩,人造林木7000多亩。有1700多年的珍贵树木青檀古树,800多年的橡树,少见的菩提树,铁木树、柏粟树、黄杨树、银杏、红叶树、五角枫、松、柏等100多种树木。
我是个树盲,哪里认得清。
就觉得最美的数夏秋时的树木了。
叶色嫩绿或金黄,浓郁到醉人的地步。
再访大方寺,它的山石砌成的山门在树木的掩映下,更显无比的亲和。
再访我才知道,面积约10平方公里的龙脊山自然风景区,竟然分属宿州与淮北两地管理。按当地人的话说,龙吟湖再往里的山地山林,都属于宿州的管区了,包括大方寺。
原来这些年龙脊山景区的完善出现僵局,根由便在于此。
两个娘争娃,争不来就撂那儿。
最近一次来,是听说新修了大门,当然是烈山当地修的。
好像也就只能换了张门脸。
不知为何,就再没往山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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