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那些记号

 曾经的那些记号

                                                      刘述涛

在八十年代以前,谁家丢了猪崽或者是牛,都会敲着铜锣,沿着大街小巷,一路大喊:“有没有人看到猪仔的,有没有人看到猪仔的,看到的麻烦告诉一声。”或者是:“有谁家捡到猪崽的,捡到的还回给我,我这里谢谢你了。”

敲着铜锣的人,喊得筋疲力尽,喊得喉咙冒烟,喊得急火攻心。

这时候,有人会端着水给喊的人说,不要急,真正有人捡了,会还回给你的,不是自己的财,得来也会失去。旁边的小孩子也会围过来问,你的猪崽有什么号记?丢了猪崽的人会说,在背上涂了红漆,或者是头上刷了黑墨水。

号记,也叫记号。

以前的人,不管是买回小猪,还是小鸡小鸭,或者是碗盘都是要做标识,做记号。这就像现在的人去农贸市场让人修鸡修鸭一样,也要做个标记,这才不会乱。同样,买回来的小鸡小鸭怕会和邻居的混在一起,分辨不清楚,就都会在小鸡身上弄点记号,省去许多麻烦,也充分展示出老百姓的生活智慧。

做记号的也不仅仅是在鸡鸭上体现,还体现在家里的盘、碗、桌子、凳子,团箕、扁担、风车等等物件上。这些记号有些是户主的名字和年月,有些还会添加一个“置”字,意思是什么时间,家里添置了这件物品,从此这件物品也就姓上了这户人家的姓,谁家借去了,久了忘记还了,也好去要回来的时候,说上记号就成。

有了记号,就有了归属。没有归属的,是酱油、盐、米等。两隔壁住着,难免少了点什么急用,就会拿只碗来借,有时借两调羹盐,半碗酱油,一官升米。

官升都是竹筒做的,可以量米,也可以拔火罐。肚子痛了,点燃一团纸丢进官升里,然后往肚子上一扣,过一会儿一拔,一股水汽。

我大哥经常会说他小时候的一件事,说是邻居从我娘手里借了一官升米。还的时候,却是趁我娘不在,还给我大哥。同我大哥说,樟牯仔,还回一升米给你家,你同你娘说一声。我大哥见邻居手里的官升的米满满的,他哪知道对方翻转了官升量回的米给我家。等我娘回来,我大哥说,米还回来了。娘就奇怪,怎么还回的一升米就这么一点点,因为谁家的米都有记号。后来,我大哥说,看到邻居的背都怕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其实,那个年代的人穷,所以才会想这种方法。像现在,不要说一升米,十升米也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同样在那个年代,谁家有红白好事,都是在家里办。借桌借凳借碗盘,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谁负责去借,谁还负责还。这就更需要做好记号。有些人家的桌凳碗盘,都是有记号。那年月,有一种专门给碗盘做记号的匠人,叫做錾匠。錾匠手里拿錾子,在碗里或者是碗底錾字,不但给碗盆錾,还给水缸,酒坛子錾字。那个时代的人,害不得家里的什么物件都有自己记号,唯有有了记号的物件,才不怕丢,才不怕借。因为丢了,借了,某天看到了,就能够说,这是我家的东西,不信,你可以看记号。

牛,在我的印象中,仿佛不用记号,因为牛都是公有财产,都是队上养着的,很少是私人养的。看牛的人,也不用去管谁家的牛。我现在仍记得,原来看牛的人,他是赶着一群牛,从水南一直往水北走,然后从阳关桥上赶到天子地去吃草。他一路赶,一路都有牛汇入进他的牛队伍之中,回的时候,也是一样,不时有牛自己就往自己的牛棚走,都不需要人什么事情。

自然,再认识家的牛也会有走失,有一年发大水,河里不有一头牛。后来,被撑船的老彭给呼到造船厂的工棚里。没过半天,就有人敲着铜锣来寻牛了。老彭问,你的牛有什么记号,寻牛的说,牛脑上有一簇白毛。牛给人牵回去了。人们笑老彭,费了这老半天的劲,牛毛都没的揪下一根。老彭却说,恰这样的冤枉会黄肿大肚!

“恰冤枉”在遂川的土话中是一句骂人的话,通常会骂当官的,说他们恰多了冤枉,意思是收多了黑钱。骂着骂着,也会对一些莫名之间,就发了财,起了骚的人说这句话,说是不是恰了哪里的冤枉,才会这么快。这自然成为了遂川土话中的一种记号。

走到哪里,只要一说话,马上就有人知道,这人来自于遂川。就像有一天,我在吉安广场看人下象棋,忽然有个人吐出一句,“还哪仔蛮丑啊”就这一句话,他就露出了他的记号,我知道,他就是一个遂川人。后来一交谈,还真的就是一位遂川人。所以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记号,一个县有一个县的记号,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记号,你的记号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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