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例20年精神分裂症个案的分析治疗:苏珊的误诊
一例20年精神分裂症个案的分析治疗:苏珊(Suzanne)的误诊
Colette Soler
前巴黎第八大学精神分析系教授、EPFCL拉康派精神分析家
一、相关背景简介:
【Marion Milner】(1900-1998),有时被称为马里恩布莱克特米尔纳,是英国作家和心理分析师。在心理治疗界以外,她的化名Joanna Field更为人熟知,她是内省日记的先驱。
米尔纳夫人晚年
米尔纳出生在伦敦的肯辛顿,出生在Nina Marion Blackett,她是股票经纪人Arthur Stuart Blackett和他的妻子Caroline Frances Maynard的女儿。她是诺贝尔物理学家帕特里克布莱克特的姐姐。[1]她曾在伦敦大学学院学习,1924年毕业时获得心理学一级学位。1926年,米尔纳开始了一段内省旅程,后来成为她最着名的书籍之一 - “自己的一生”(最初以该名字出版) 1934年乔安娜菲尔德)。
在此期间,米尔纳对让.皮亚杰和荣格分析心理学家的工作越来越感兴趣。 在这里,她对她最初称之为“双性恋”特别感兴趣,但现在这个术语可能更好地被称为精神双性化,并研究过东方哲学,如道教。1940年,她开始接受精神分析的训练:接受西尔维亚佩恩 Sylvia Payne分析,并与琼里维埃尔Joan Riviere 和埃拉夏普Ella Sharpe处接受控制分析。 她于1943年开始从事精神分析,并成为温尼科特的英国客体关系“独立集团”的重要成员。 她最著名的精神分析工作“生命之神的手”The Hands of the Living God 1969将她自己对精神病患者的长期治疗和她获得的见解与自己的想法联系起来。 她在治疗中大量使用绘画和涂鸦,并且自己也是一位非常有热情的画家; 她对绘画的益处的观察发表为“不能绘画”一书中。
The Hands of the Living God 1969
她的另一本书《正常人 被镇压的疯狂》已经有台版,是她40年精神分析工作的论文集。
而上述的这本记录作者与取名为Suzanne的精神分裂症个案,开展了20年的客体关系的精神分析治疗的《The Hands of the Living God 》书,它在精神分析学界构成了极大的震荡,温尼科特为该书写了长序。下文为拉康派Soler在《精神病之开放天空的无意识》一书中的一章。
二、诊断问题
在简介了这个作者的分析学派及其训练的背景,作者Soler提到精神分析学自弗洛伊德以后出现了很多新的术语来界定不同的个案类型:边缘人格、精神变态、自恋人格、分裂样、等等,构成所谓的精神病到神经症的连续谱。
然而,拉康学派正好相反,神经症和精神病的不连续的结构构成了精神分析压抑概念的核心。
Suzanne最初发病是心脏区痛并且伴有呕吐,手感冰冷、病理性发红、无法决定的怀疑、困乏无力、仪式化行为。自从收入精神病机构,以电击疗法后,她感觉自己失去了自己的灵魂、从此开始所有的美妙的东西都消失了。这点很像舒尔伯的灵魂之死以及一些疑病妄想,她甚至提到“把我的烦恼都还给我。”
Soler从最初的Milner的所谓“精神分裂症的发作”出发,Milner提到她具有过度的理想化、过多的要求、想要死的愿望、诽谤中伤他人、过高评价自己、放任自流;另外,还提到她认为自己不是当前的父亲Jack所生,但只是被母亲说是合住者,而是母亲与第一任丈夫生下她,后者生活在伦敦。我们无法判断这里是妄想还是母亲对孩子的欺骗甚至母亲的幻想的传递(由于对当前的不满,所以说她是伦敦的前夫生的)?
无论如何,我们能判断的乃是,Suzanne自己在16岁以前都认为自己的生事是这样的。这两个父亲都是诱惑性的:生父是个失去权力,瘫软的人,酗酒、被看不起而且被恨的,后来死在医院了;另一个伦敦的则是她姐姐的亲生父亲,有着距离,但是有钱而且是个很专业的人。
对于她的仪式化行为,实际在10岁之前,都没有出现,那时候她是个贪得无厌的、充满恨意的,过度要求的人,对男孩尤其如此,以至于对最小的男孩会到去打他的耳光的程度,没有朋友,班上适应力差;她恬不知耻,很长一段时间,她会去一个邻居老男人家里,后者对她当面暴露并且自慰,然后给她一些糖、玩具等等来作为补偿。
10岁之后,出现了强迫症状(后文会提,和祈祷上帝有关),让她焦虑,也因此改变了她,她从此沉浸于学业,成为了优良学生,开心、有趣、无忧无虑,并且获得了很多的朋友。在青春期前一直如此,之后,由于症状又再度变化,她最终不再被人喜爱。
Soler认为虽然透过这些内容无法如Milner那样做出精神病结构的诊断,但总结出两个线路:1去社会性-色情性-焦虑;2社会化-克制-症状。
三、主体的分裂与父亲的位置
16岁的时候,因为自己样貌出众,在伦敦著名的剧团里面做show-girl,她还遇到一个苏菲式的女性,她们住在了一起。由于战争爆发,她们两人一起去乡下生活了。这里Soler发现两个和父亲相关的问题:1 Suzanne因为父亲尝试对她不轨,她就和这个所谓的父亲中断关系,此后就不再祈祷上帝;2 这个跟她一起住的女性朋友,她的名字是Jackie,里头有她父亲的名Jack,3 Jackie的父亲Dick刚买了她们现在正好回去住的农场,在那里Jackie对她进行教育,而母亲对她的教育则从来不管不问。Suzanne觉得自己终于活的像个样子了,然而,不久,Dick夫人在床上心脏病发作而去世了,Suzanne从此开始出现了自己的心脏疼痛以及呕吐反应。
透过Milner的分析记录,Soler发现这里重要的因果关系:1Suzanne想要这个女性朋友,以及后来的情势,重现了自己原生家庭的情势(两个女儿,两个父母(母亲第一段婚姻的有钱的父母):同时包含了一个她断绝关系的Jack在Jackie名字中);然而,她对有钱的Dick的好感,与接下来的Dick夫人的死唤起了很多东西:1是父亲对她的诱惑;2是当她把与邻居老男人的事情讲给母亲听的时候,母亲说:快给我闭嘴,你说这些会要杀掉我的。
这里我们看到发作的重复性,然而,这还没有完成,在入院之后,第一个医生F,是一位女性,也让她很着迷。F医生跟她建议做电击疗法,当然,没有强制她,她自己考虑后接受了,为的却是:死去接受责罚。因为她认同自己为一个杀掉Dick夫人的凶手。在电击疗法醒来后,她有两个观念:1Dick夫人 2 那个老男人。
Soler认为,借此可以判断这是一个癔症个案,在精神病人那里,一个实际的父亲发挥作用,并且借此,妄想和这个父亲人物联系在一起;在Suzanne那里,是一个女人过世引发了认同和幻想,并且试图透过自我牺牲弥补这里的“过失”,这里是阉割发挥作用的那个边界。
根据Soler的观点,我们可以看到,透过发作本身能做出的结构性判断,在于发作牵涉的人物是激活想象的幻想,还是构成实在的洞,继而妄想借此围绕它而形成;其他层次的内容也可以借此看到:邻居老男人-祈求上帝-父亲Jack诱惑-不再祈求-寻求一个女性Jackie-Dick家庭(重返母亲第一段婚姻的幻想)。
当然,这里女性的同性性欲的相关线索:如Suzanne同Jackie,同姐姐,同母亲,同F医生,还有分析家的Milner的关系,但是先让我们回到一个容易导致误判的问题上;女性的享乐(JA/)。
四、女性性欲:
即便Milner给Suzanne治疗的结束,并且获得缓解,然而对方是因为男人才治愈的。透过结婚,她进入了幸福生活。
在分析期间,我们看到一些事件性的列表在自己构成。开始是希望摧毁自己,透过跳窗、卧轨等等,但是,在电疗之后,这些摧毁的行为指向了对象,尤其是杀人的观念,尤其对于孩子或者一些客体,甚至想要在公众场合撒尿或者大叫。她还有对上帝的受虐的牺牲的享乐,然而,二十年来她却没有因为祷告和受苦而产生过任何的显灵,她于是出现开始对抗基督的想法。
实际上,症状在展现自己,Milner并非没有接近她的真相。
在Suzanne的整个运动中,这些神迹从来都不是她的想法,而是在向大他者、分析师和丈夫提出要求,既是挑战,也是呼唤
这允许在acting out(行动上演)中对它们进行分类。主体的他人在这里正是作为主人能指而被召唤来说明他的权力的极限。
除此之外,在Marion Milner所强调的范围内,通过这种处理还有很多质疑。它涉及女性性欲的问题。很明显,Suzanne娜对此表示怀疑;有趣的是,Marion Milner与她一起去表示怀疑,以至于第一次对她表示:“我把她看作一个女人”,而这一时刻被认为是一个解决方案。在任何情况下,Suzanne都有着不断透过忧愁,展现她的诱惑和不让人讨厌的焦虑感,不管它是什么,分析师这么说,“任何男人都会在情感上轻易地参与其中”。
精神病那里存在的未划杠的女性(La femme),并没有在这个个案展现出来,因为未划杠的女性完全离开了阳具的意义。
以下这一行文字会表明了这一点的:Suzanne担心不能讨好他人,而且她的成功并没有让她放心。她注意到,当令人放心和高兴时,被诱惑的男人不仅会失去兴趣,而且奇怪的是,她开始沉迷于这个伴侣可能是同性恋的想法。说这话的很好的方式测量其魅力涉及推向阳具能指,在爱的阿加玛agalma到想象阉割的关联是这里关涉的问题。
同样的背景也体现了她与其他女性的关系。“她总是在寻找她所谓的”同性恋“的任何迹象,其中许多女性实际上试图帮助她,”她经常发现自己让女人感动。当然,分析师 - 可能认为这是精神病色情狂的转移的版本或至少是其成立的前奏。我们很快就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对此的肯定是不存在的;这是一个问题,一个疑问,一个等待的,当Marion Milner将同性恋的这种归责解释为患者自己带给女性的双重利益时,这种情况就会消失。我们有权看到没有色情狂的确定性,而Suzanne涉及到的是对大他者的欲望问题的影响:Che vuoi?你想要什么?
五、反移情下对克莱因理论的误用
因此,在她父亲在她十六岁时试图强奸她的那一天,也是她停止祈祷的那一天,她指责并在她的行动上演中蔑视她。
令人惊讶的是Marion Milner没有听到这种声音。对她而言,即使是以想象化的形式下,也不会把这种错误指向父亲。而是认为这种错误关于嫉妒、贪婪,“在母亲之外她整个生命都是秘密的吮吸”。因此,她认为这是母亲的过错。当然,Melanie Klein所采用的嫉妒概念很好地表达了享乐缺乏的观念; 但享乐的缺乏与阉割无关,拉康称之为母亲的“享受”。Marion Milner让自己受到克莱派的建议,纳入了享乐一切母亲概念,这看起来非常像舒尔伯的上帝。
关于上帝的错误与结构上的错误并非无关的,也不是与解释有关的后果无关的。它可以在很多场合被了解到,有时也会以有趣的方式了解。比如,当Suzanne回答她讽刺地问自己她想要什么的问题时,请制定出以下这个幽默的系列:香烟,酒精,来到分析师,然后继续兴奋去想念一个年轻的男人,Marion Milner在实质上则反驳了这一点,可能是以转移的解释为名:你所寻求的其实是“我=母亲”!这个解释把原因和欲望对象的混淆,并与嫉妒中阳具意义的折叠相结合起来。
Marion Milner并不因此就把父亲推出去了。他走出门,又从窗户串进来了; 在比自然更有趣的景观上打开一扇窗户。根据克莱因的说法,在产妇的胃窦中,她愿意承认一个客体是可辨别的,这是父亲的阴茎,但它只保留了一个特殊性:它是一个好的阴茎,医生的阴茎。健康,这意味着它的成熟,创造力,这给我们肯定,“在快乐和喜悦的行为中”彼此相爱的父母的幻想。
因此,父母的性交,对于Suzanne来说,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它必须是“愉快的”(!),这样它才会被提升为解决俄狄浦斯情结的显着功能,Milner这样说,而且同样,双性恋的冲突也是如此。然而,对于一个分裂(clivage)而言,它是一个有症状的东西,旨在明确地去拯救父亲的爱。这种操作很简单,足以让那些声称不关心这个学说的人接触到:从法律上来看,仅仅建立和平的效果是被归于父亲的,就如阉割者的效果在嫉妒-这种“根本的恶意”上,被拒绝掉了。
因此,该建议有时采取对父亲的请求的形式。例如,在Suzanne面前,在她的文字和她的图画,二元性和贫困的象征,其中主体的能指划分可以得到很好的预示,Marion Milner却辩称:没有其他术语能反对这种对立的“严格分裂”,将“对他人的发现”视为是“快乐的源泉”。当然,它不是忽视任何缺乏的功能,而是它使它成为一个先决的条件,一个超越承诺的交流的调解。因此,欲望和阉割的问题在女王-母亲的绝望嫉妒和父亲阳具的田园诗般的融合之间被分开了。
从一个启示再到另一个,我们看到,Suzanne抵制,而且特别是对于这个信使般的解释会产生好的相遇。当分析师认为处于解决时刻时,它会坚持其症状的坚持,甚至是去恶化。在会谈中更为准时,在整个时期,在调解人的禁令的洪流下入睡过去了。在这些雄辩的打盹模式下,于此相对的Suzanne被假设的去对抗融合关系的无能的情况下,有个梦冒出来了:“这是希特勒,与士兵以鹅步在行军,然后就是有一坨狗屎,他说,“难道你们就是这样扫地的吗?”
太糟糕了,不是吗,Marion Milner至少没有听到这部浪漫的小说(Suzanne的爱情故事)还不足以给(分析家和分析者)所走的这条路的能指消毒。【Soler在此暗示分析家耳朵被自己的幻想封住了。-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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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者:张涛,巴黎第八大学精神分析博士,独立执业精神分析师
pollus@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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