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官轶事
牛 官 轶 事
文/施国标
队里的一头耕牛由老桂伯伯管,尽管只有一头,但一对一的管理也不清闲,尤其牛添了牛犊,事更忙了,由此,队里的社员管老桂伯伯为“牛官”。
老桂伯伯是生产队副业队长,虽不比生产队长权力大,但副业上的事有时还是他说了算。所谓副业,就是生产队的牛啊、猪啊这些。牛,是队里重要的生产力,必须饲养好,猪,是“粮、棉、油、生猪”四大生产指标之一,也不可马虎,由此副业队长不仅管牛,还管猪,责任不轻呀。自然老桂伯伯肩负重任,也相当负责,一开工就到副业场里兜一圈,看看是否需要料理的事。
老桂伯伯身材瘦削,我记得时他己经五十多岁了,走起路来有点摇,但重心不会偏差,步速很快,是位急性子。他不拘小节,一件灰色中山装估计好久没洗了,前襟沾满了油污,他大部时间不扣衣钮,任其敝着,领子反翘了也不管,一心扑在事业上了。一顶灰色的单布帽,戴得也随便,头上一放就是,从未深戴过,但倒也怪,从未掉下过,即是头低下,帽还在头上。每天开工到仓库场集中,老桂伯伯从远处的一条渠道岸上走过来,一把田刀人家放在肩上扛着,他却斜着夹在腋下的,这样身子便摇晃得更历害了。老桂伯伯生活的细节抛脑后,但样样工作却时时放在眼前,让这位牛官干起话来总是风风火火的。他一到副业场,总是先照看着牛,然后给牛捧萆,又把牵牛到河边饮水,爱牛如子。牛官当得不懒。牛官事多,牛棚顶上稻萆烂了,便一人把稻草甩到牛棚顶上,把“顶”盖得严严实实的,连一滴雨也漏不进来。天冷了刮起了西风,老桂伯伯又一人找来几十捆芦苇,把牛棚四周堵得严,不漏一丝风。当然,老桂伯伯是副出队长,当牛官也得管猪事,修猪栏了,他自己备了一整套工具,有锯子、鎯头、铁钉等。料可以到仓库场角上翻来。天很冷,老桂伯伯开始修猪栏,他一股劲把被猪拱坏了的猪栏搬到场地上,嘴里含着铁钉,手里挥着鎯头,把铁钉敲得“丁当”响,动作十分利索。清鼻涕从鼻子上挂下来了,他也不管,到实在太长了,才猛地用手一甩,再往身上一擦,继续干。
给牛穿“牛鼻栓”,在生产队里大概只有老伯伯能做的一件事,因为我从末看到别人做过。干这件事,一定是要胆大心细,再有熟练的技巧,否则就有伤人命的事。老桂伯伯干这件事我看到过一回。这一天,老桂伯伯没有声张,我看到他时,他已经准备好了一条“牛鼻栓”,这是他亲手做的,约二公分长,一小段木料有手指般粗,系着一根“虎口”长的泥龙绳,看起来虽有些粗糙,但很精巧。他把这根“牛鼻栓”在手里甩了几圈,并走向年轻的小牛,这小牛是队里的一头大水牛产的,再过些时间也可上田耕作了。小水牛虽说“小”,但体形己经不小了,不用“牛鼻栓”牵,恐怕几个徒手壮汉是难以制服它的。不过老桂伯伯是有办法的,他先牵住套在牛头上的牛绳,拍拍牛背与它亲近一下。此时的牛很温顺,也和老桂伯伯很友好,因为小牛知道老桂伯伯并不是陌生人,故没有任何敌意。看上去老桂伯伯对做这件事很老练,不慌不忙,他把牛牵到了一根电线杆旁,又很快让牛头贴近电线杆,顺手把牛头捆住在电线杆上,当小牛感觉不对劲时,老桂伯伯已经把牛头捆得不能动弹了,尽管牛的身子在尽力地往后退,但无济于事,只是两眼圈睁,怒气冲天,晓得自己上当了。此时,老挂拿出事先藏好的一枚约有半尺长的钢针,针眼里穿着“牛鼻栓”的短绳,说是迟,那时快,只见老桂伯伯用右手的掌根猛地把钢针从牛鼻隔推压过去,又快速用左手把钢针拨出来,在一瞬间就把“牛鼻栓”穿好了,小牛只是猛地一惊,看上去没有多大痛苦,牛鼻隔也没有流出血来。穿“牛鼻栓”虽有些残忍,但必须要做的功课,否则你根本管不了牛。我看着这一切,十分佩服老桂伯伯穿“牛鼻栓”的技巧,不需要别人来帮忙,他一个人能不声不响的去完成了别人所不能做的事,真可谓“高手在民间”。
但在牛身上,老桂伯伯曾做错过一件事,不过对于这件错事,谁也没有责怪过他,因为这是一件善意的错事。队长没有指责他,社员没有咒骂他,组织上也没有处分他……
有一年,母牛添了牛犊,它长得活泼可爱,蹦蹦跳跳身体十分健康。一天,老桂伯伯去看望小牛犊,无意间发现小牛的毛发间叮了大量的牛骚,于是老桂伯伯拿来了“三六”粉来药牛骚。但由于在药粉稀释时比例上的失误,导致牛犊药物中毒。牛犊刚开始一切正常,但过了一段时间药物起作用了,毒素渗透血液,让牛犊十分难受地狂奔了起来,最后奔到一条水沟里不能动弹了,等到兽医过来,牛犊己没有了气息,身体肿胀得像一只超大的铜鼓,是牛眼还睁开着。这一下老桂伯伯呆掉了,面对牛犊一动也不动,双眼盈满了泪花,瘦尖的鼻孔里再次流下了长长的清涕,但这次决非受寒所至……
我也动情地望着这位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