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和鸦片:“谭鑫培授艺,烟枪当把子,王瑶卿编腔,烧烟助心思”
“伶人为何要吸鸦片烟?”拿这句话来问我的读者,可以说太多了,我知道早年伶人之所以皆吸鸦片烟,实在有种种的关系,因为此物可定心、解脱火、既便求工,又利练气。年轻的人,燥急居多,一好动,就难免出不规行为。吸上鸦片烟以后,一灯近身,万念俱灰,再也不想醇酒妇人了。
再者年轻之人,工候未到,好胜心浓,上台终难免于一身野火,所以北方老伶工授徒,有“与其火,毋宁瘟”之戒语,其实瘟亦何曾是年轻的所能办?要脱火,最灵的妙药是鸦片烟,吸上后,不要说火为退去,要火都不容易了。
同时能使高亢的嗓子,变了柔纤,当戏院子回来以后,身横榻上,一口烟吸入肚后,接着来一口浓茶,按枕假寐,遍体轻松。今日的戏那一点错误了,某一处算满意的,身上脸上,怎样才附剧情,唱腔字音,如何方合规矩,明日这工戏,剧中人是何种身份,那场用何种身段、何种腔调、何种神气,因为在这心静神凝的时候,最会动脑筋。
吸食鸦片
谭鑫培授艺,烟枪当把子,王瑶卿编腔,烧烟助心思,余叔岩研究剧艺,常在烟瘾过足以后,芙蓉草细摩剧情,必于膏子烧熟之时,一筒烟常烧得长及一寸,黄而发亮,光而又松,他们都能一口气吸得干干净净,神不完气不足,简直是半筒都吸不到。
不过话要说回来啦,鸦片烟究竟是害人的东西,像陶畏初、杨宝森二人,都害在鸦片烟上,不然的话,还有马连良、谭富英吗?
谭鑫培之《定军山》
要晓得年轻的伶人,造诣有限,一瘾鸦片烟,进取之心从此磨灭,要登台才到院,一完戏便吸烟,台上火气是没有了,可是神气萎顿、没精打彩,叫人看了乏味,须知无功夫而强作规矩,就要觉得瘟、懈、颓了,求工要本身上有些才可以,会都不全,焉能求工?既无时间去请教长辈,又少精神来锻练技艺,半肚粪,半肚饭,睡一夜,吃三餐,在他们以为这样就得啦,气是练足了,可是不能运用于台上,稍一卖力,全身大汗,勉力讨好,二脚发颤,年轻的已经有这种现象,未老先衰,到了老来,还可以靠唱戏吃饭吗?
伶人戒烟合影
竟属这般唱戏的,都没有受过相当教育,只管眼前,不度将来,所以常有中年红极一时角儿,死后还要梨园公会替他去成殓,伶人吸鸦片烟,是叫化子做了春官,忘记其本身了!
(《十日戏剧》1939年第2卷第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