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红楼梦》第五回 研究生险拿毕业证 大师兄推演科研路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红楼梦《第五回》
又是一年毕业季,四年后回想起带过的学硕师弟Z和专硕师弟G,就像《红楼梦》预言结局的第五回,我要扮演师兄,带他们把故事演下去,做实验写论文再毕业。我给硕士师弟推演科研之路,我知道他们不会听,但我还是要说,直到有一天他们自己会验证我的预言。
四年前的暮春之初,Z答辩,声音很大,掩盖不自信,对延期威胁还心有余悸。G考研复试,他们在答辩会议室外相遇。G对Z说,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Z反说,农村路也滑,人心也复杂。一年后,G问我怎么毕业,回忆起这段对话,往事历历在目,一切又重演了。考研不知,读研不易,毕业更难。
2017年正月十五后,Z找我商量论文的事。Z之前在帝都药企上班,家里有医药背景,走后门报考了导师的全日制学硕,实则相当于在职专硕。平日他不在实验室做实验,偶尔在也是找师妹带做,实验进度缓慢,实验结果不理想,导师早就看不惯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毕业关头,开组会总结时Z也不敢讲论文,导师秋后算账卡着延期,这下给Z吓傻了,怎么给家里人交代啊!Z只能来找我说,就像那些网传研究生轻生的新闻,导师不让他们毕业,他们想不开就冲动了。我也是过来人,经历过硕士毕业,知道导师们吃人的真面目,安慰他只要按部就班完成论文就能毕业。
现在行情不像以前,毕业门槛水涨船高,得有像样的实验结果,要不导师找的答辩评委都说不过去,导师更怕在圈子内丢面子,还查毕业生论文,不合格就取消学位,连带导师责任,学校专业学位点都受影响,校领导被教育部约谈,还得找老师谈话,导师压力更大了。学校已经被请喝茶一次了。不过一般论文通过校外盲评就可以了。
我让他先看看实验室往年毕业生的论文,自己照猫画虎,写了提纲,框架成形了。我不便直接参与撰写,就托以前隔壁植物实验室毕业的同学帮他改写微生物。这同学原来有点自负,对各实验室略懂,略知一二就跃跃欲试,这一试不要紧,隔行如隔山,还是专业跨度有点大。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到头来砸手里,想退出Z不让,要不坏了他毕业大事,我只好亲自出马。
我们仨笨学生在他家突击了一晚初稿。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导师还忙着研究生招生事务,隔了几天他好不容易找导师看,晚上接着改。大概第三晚,这稿通过了百度查重。他暂时放下包袱,以后就走上毕业正轨了。他的本科同学在另一个植物实验室,她帮他找了一家植物期刊发了微生物论文,她排二作,我三作。毕业论文外审A和B,也算过关了。
答辩后的晚上,评委、导师和学生吃饭。这一天他麻木的表情带着恐惧,深藏怨念。毕业前夕,毕业生答谢导师,他没有来。毕业那天也是他失联之日,我知道他终有一天会有事再联系我。暑假我也离校去挂职街道副主任。两年后Z终于联系我,我在工地做民工搬砖,他回冰城想考公务员,再后来就是疫情了。
2018年毕业季,我挂职街道副主任期满返校。再见到G,他兼职很充实,比一年前看起来年轻,但实验毫无进展。暑假后再开学就是研二,他也偶尔来找我。他是往届生考研,但还有个学生样,相比之下,之前的Z更像个社会人。他们都曾与我谈起实验室和学校,导师和研究生培养,人生和男人话题。
导师给他换课题,我跟他分析,导师哪句是真哪句套路,但对他来说忠言逆耳,他实在是太老实。一个月后应验了,他也想通了。有一次校园秋招,他找我去凑热闹,断续经过了笔试和电话面试。那天他在我的发酵室接到通过电话,惊喜地来回踱步,再次询问是真的吗,后来再没见他这么快乐。不过生物公司当然愿意招他这种听话的小白。一天他垂头丧气来找我,做好了延期打算,我说你暑假那股子心气哪去了,工作都找着了,专硕好毕业,你敢不敢跟我立个flag,明年正常毕业。毕业后他去了上海张江生物产业园,但还想回东北考教师编织,不知疫情期间怎么样了。
人生就像科研,在一个理论方法指导下,提出问题,实践假设。人生也像论文,对结果分析讨论,得出结论。读研改变了他们,他们原有的世界观崩塌了,也要重建,毕业继续工作和生活,面对上级套路。导师在科研圈内也叫老板,公司或单位工作似乎还像实验室做实验一样,还有老板和领导在压迫。当然我也改变了。如果重新来过,我还要选择帮助他们,让这一起重演,就像我曾经预料到的,我科研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