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古曲《白雪》，我想即使没有接触过古琴的人也大都知道成语“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为了小文的完整，我把这个故事再讲一遍，不过说来话长，得从美女聊起。我们都知道中国古代有四大美女——西施、王昭君、貂蝉、杨玉环 。他们享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我觉得这个比喻有点俗，遇到自带仙气的美女，我特别爱用“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来赞美一番人家的不凡气度与相貌。如遇到帅哥，我则词穷，只会说一句小哥真是颜如宋玉，貌比潘安！对啊，有了四大美女，还不能有两大美男么？——潘安和宋玉。我们下面来聊聊美男子宋玉。《古文观止》中《宋玉对楚王问》一篇，记录了这样一个小故事：战国时期，楚襄王问宋玉：“好像你做人很不堪啊，风评极差？为啥大家都说你的坏话呢？”宋玉面不改色，给楚襄王讲了个故事——有个人来咱们楚国国都唱歌，开始他唱《下里巴人》（有说《下里》为一曲，《巴人》为一曲；也有人说《下里巴人》为一曲），都城里聚集起来数千人跟着一起大合唱，俨然现今的北京工体开演唱会，好不热闹。后来他又唱《阳春白雪》，人们一哄而散，留下来跟着唱的不过几十人……宋玉还说了很多，总之是说自己有着美玉般的品行，世上那些凡夫俗子怎能理解呢，故而诽谤当然少不了。所谓“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看来，在战国时期《阳春白雪》曲便已经流行开来。那么《阳春白雪》曲是谁所做呢？那就又引出一位大佬——春秋时期的师旷。师旷是晋国悼公、平公时大臣，乐师。我特别喜欢师旷，还源于《韩非子》写的一个小故事：
晋平公和臣子们在一起喝酒吃肉。平公酒喝高了口无遮拦开始耍酒疯说：“当国君的感觉就是爽！作为天下一尊，没有谁敢违背我！”师旷在旁边陪坐，听了这话，便拿起琴朝晋平公就砸，晋平公连忙躲让，结果琴撞在墙上坏掉了。晋平公问师旷：“你这是要干嘛？”师旷说：“刚才有个小人在胡说八道，因此我气得要扁他。”晋平公说：“说话的是我呀。”师旷说：“你这也不是为人君主应说的话啊！”其他大臣认为师旷犯上，都要求法办他。晋平公说：“算了算了，人家师旷说的对啊，我得引以为戒。”
师旷这种真性情，我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去年我去开封，还专门去看了传说中师旷抚《阳春白雪》的地方。当然，我得调侃一下自己是下里巴人，虽然有阳春白雪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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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从春秋战国算起，又过了千年上下，到了唐代。此时，大家根本不知道春秋战国时期的《阳春白雪》是什么曲调了，失传已久。您觉得名曲失传，可惜不？对，唐高宗李治也是这么想的。唐高宗把重新奏响《阳春白雪》当成了一个任务给了，太常博士吕才。吕才，人如其名，绝对是个人才，博学又善于音律。他依琴中旧曲重新改编，并以皇帝写的《雪诗》为歌词重新奏响了《白雪》一曲。七百年后，明朝王爷朱权搜集各种古谱汇集成的《神奇秘谱》，为我们记录下了《白雪》一曲，虽然此时已是明初，但仍可窥唐宋遗风。
按原谱，用唱名表示的话，此曲用了1，2，降3，3，4，升4，5，升5，6，降7，7共计十一个，把十二律几乎用到了极致。而且连续泛音会用到不同律制（不同的纯律、三分损益律）下的同音名，以至于无法同时把所有的音都调准（陈长林先生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还定制了“三五调合律”）。春节前我参加陈长林先生指导，陈燕老师授课的《白雪》单曲班，我也实操了此曲。这里学弹一下陈先生打谱的《神奇秘谱》版本《白雪》。陈长林先生作为中科院计算所专家，所打谱《白雪》保留原始音高，大家可能听觉上会有不适，但作为一种更加接近唐时乐风的探索很有意思。我自己第一次听陈先生的《白雪》，就感觉特别高古。我弹得不好，也常年留不下指甲影响音色，这里献丑了。使用吴振宇老师的琴，手机直接录制，琴桌无共鸣：在后来的谱集中，有二十余部琴谱都收集了《白雪》一曲，基本可以看出一脉相承的关系。而今琴人弹得最多的是明代《神奇秘谱》和清代《自远堂琴谱》，后者为清代琴谱，明显的五声音节化了，调整了很多半音的音高。另外即使是管平湖先生的打谱明代《神奇秘谱》，也刻意规整了一些半音音高。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呢？吴钊先生曾经说过：“唐宋的音乐很丰富，不只是五声音阶，到了明朝，文人们认为元代是外族，文化不是华夏传统的，因此有非常厉害的复古思想，在音乐上，就是主张华夏正统以五正声为主，也就是以五声音阶为主，所以，使得明代音乐和前代有了很大的区别。清朝虽是外族，但却接受了明儒的思想，更加强调五声音阶的正统性。时间一长，就形成中国音乐是以五声音阶为主的印象了。”我们前端时间的青年琴人演奏系列，好几位朋友鼓《白雪》曲，大家可以听听不同版本。同一首琴曲，可以弹得千差万别，这也正是古琴流传历史悠久和地域广阔性，以及记谱方式的简练造成的。这也是古琴的独特魅力之一。小文一篇，聊以作为自己学习《白雪》的一个记录，另以抛砖引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