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山水画超过九亿，我却更喜欢他的草图画

在刚刚过去的一年多里，齐白石这位“诗书画印四绝”的大艺术家非常忙碌——

先是《山水十二条屏》以9.315亿元成交，成为目前最贵的中国艺术品；接着又是故宫博物院和北京画院美术馆几乎同期举行了白石老人的艺术特展。

然而在20世纪初的齐白石，几乎被淹没在北京画坛保守派的唾骂与轻蔑中。“肚子里没有一点子书底子，画出来的东西，俗气熏人，怎么能登大雅之堂呢”、“齐尤为荒谬，令人作恶”。

当时最流行的是“四王”画风，但齐白石却不同流，他更喜欢金农、徐渭、石涛、八大山人这一路。因此他的山水画在20世纪初，一眼便可识出。说来凑巧的是，《山水十二条屏》正是这期间所作。

《山水十二条屏》

相较于广闻人知的“虾”，这些“冷门”的山水更如一个尚待发掘的宝藏。那么这些宝藏有何“秘密”？

齐白石的弟子李可染先生曾作过比方，他说：创作，要像外星人。意如像外星人降落地球一样，对任何事物时刻保持惊喜。比如作品《藕》，细读题跋可见其详尽的记录了当时情况，足可窥其真性情。

《藕》，作于1920年

题跋：余尝见赵无闷画此，只一节有零。今见北京之水果店之藕，始信前人下笔不妄。庚申七月画此记事。

又如1919年，齐白石借住在北京法源寺。正和门人张伯任闲聊时，发现地砖一个泥浆印子，白白的，很像一只小鸟，于是立马去拿来一张纸，趴在地上将这只“小鸟”勾画了下来。鸟儿的翅膀上写着：真有天然之趣。

《砖纹若鸟稿》 托片 北京画院藏

那么“外星人”齐白石的眼中，中国的山水究竟为何与别人眼中的不一样呢？我们暂且来看看他去过哪些地方。

1902年，已是三个孩子父亲的齐白石开始了他人生中非常重要的远游生涯。历时八年，六归六出（一说“五归五出”）从湖南开始，历经湖北、河南、河北、陕西、安徽、江苏、上海、南京、苏州、香港、海南，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

对很少出门的齐白石来说，有太多新鲜东西了。他说：“每逢看到奇妙的景物，我就画上一幅。到此境界，才明白前人的画谱，造意布局和山的皴法，都不是没有根据的。”

《帆影》 《昌山写生图》

那时候交通不便，走得也很慢，趁此倒也添了不少素材，因此留下一批数量庞大的画稿。里面什么纸都有——一般是比较薄的元书纸，或是普通的包装纸，有的被一本本画在记事本或日记本上，还有的可能是临时扯来的包装纸，都是一小张一小张的；甚至，他还会把包鞋子的纸整理平整拿来打草稿。

有些地方，齐白石反复经过，也便反复的画。1903年，第一次远游经过安徽小孤山（又名小姑山）。他在《癸卯日记》中详细记录画了三幅小孤山写生稿；在1909年的《寄园日记》中，又再次提到小孤山，这一次，是在从东粤回的路上。

19世纪末所拍摄的小姑山

这页画稿，便是小孤山的背面图——一座浓墨勾勒而成的山峰，山顶背后有一间小屋。就是这一座小小的山，齐白石来来回回画了好几年。

《寄园日记》中的小姑山写生稿

借山图之十八《小姑山》

齐白石还在这些画稿中留下了标注，密密麻麻，事无巨细。哪里要画山石，什么颜色，哪里要画船，水波怎么画，远山有几重……所有细节的观察，他都细致地记录下来，成为日后创作的重要依据。

这样的画稿数量极多，其中的标记备注，细细读来，生动自然，亦有颇多乐趣。如下画稿底部有行小字：此地有大小鸡。

齐白石 远游写生画稿

不同地方的船只有何特点，他也会详细的记录下来。比如，“两粤之间之舟无大桅帆，横五幅，上下二幅色赭黄，中二幅色白。”“亦有独桅者。”

齐白石 远游写生《双面画稿》

题跋：“将至平乐府，河中之州（洲）沙高处皆碧色，有一高沙处碧草一丛，堪入画，故存其稿；余过此处时二月，此草色尚茂，想经冬不凋，问名于土人，不知也。”

齐白石 远游写生画稿

题跋：“阳朔下十余里，河岩下有钓者，钓竿置之石碐中，人踞于舟，舟以竹为之，殊有别趣。”

齐白石远游之后的山水画，风格愈加明显。之后更花了三个多月时间画了一套《石门二十四景》。圆圆的馒头山、富有金石气的披麻皴、方折形的线条……

此刻，再回头来看齐白石的草图画稿，这些看似最笨的功夫，恰恰是齐白石最大的“秘密”（智慧）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