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印记|初二回娘家
年初二是女儿们回娘家的日子,我们姊妹四家人在父母家聚集,吃好喝好以后,我提议回老家看看,姐妹们欣然同意,父亲尤其高兴,母亲虽然身体欠佳,但也很想回去。
父母来城里暂居一隅已二十多年了,对于我们这些忙碌的儿女来说,老家已纯粹是一种想念。好久没回去了,驱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格外舒畅,儿子、侄子和外甥们,一大伙人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上唧唧喳喳像枝头放飞的鸟儿欢呼雀跃。
说笑间,已到了村口。土红色刻有村名的石碑立在柏油马路的北边,通往村子中央的那条土路早已不用了 ,换成了东边宽阔的水泥路,村子主路两旁几乎都是两三层小楼,老村区现在住的几乎都是留守老人,年轻的都到村子东边盖新房子了,村村通户户通,村庄的模样已今非昔比。
我们家在村子最北头,与老村区隔着一个大汪,交通有点不方便,所以那一片的房屋没有改建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老家大门黑色的油漆早已脱落尽了,只有一种近似灰黄色的木头味道。经年失修门缝变的很宽了,只要扒在上面就能看到院子里面,小院里堆满了陈旧的砖头木料,还有好多飘落的树叶被风刮在墙角的一些旮旯里,看的出来它们已在这儿呆了很久很久了。院子里的水泥地面早已起皮了,堂屋门口的那棵石榴树,一别经年,满树干都是树瘤疙瘩,苍老的像一位耄耋老人,上面还零星挂着几个干瘪的果子和枯黄的叶子。我们的到来,一阵风似的把沉寂的小院搅的到处都是热闹。孩子们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哪儿都好奇,门口堆的玉米秸被他们抽出来当成金箍棒、刀枪,追逐打闹疯成一团;邻居家的鸡可遭殃了,他们用木棒、石子追赶,这些调皮蛋把它们折磨的要么狂奔要么低飞,仓皇逃窜。父亲出来大声制止这些“土匪”们,邻居热情地说“由他们去吧,孩子们在城里呆久,到这儿来哪里都是稀罕,放放性子也好”。
推开堂屋的门,迎面墙上的画字都已发黄,耷拉下来的一角上挂满厚厚的灰尘。玻璃相框里面的照片让我久久不想离开,尤其是我和二姐骑着摩托车的那张好气派啊,那车是照相馆里的道具,因为我们姊妹多,即使过年我也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为了照相,我特地穿了件二姐订婚的,那时最流行的大格子褂子,虽然有点大,看的出我当时还是很满意的,不然我为什么会笑的那么开心。最让我留恋珍惜的就是那张全家福,前排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都表情庄重地把粗大的双手非常整齐的放在膝盖上,为了照相,父亲专门穿了在城里上班的二哥替下来的大皮鞋,后两排是我们姊妹六个和嫂子、侄女,侄女那是好象才一岁多,头上插了过年才买的纸做的花,人群后面的小石榴树比我们稍高一点。照片因为受潮都已经花里糊赤的了,只是早已过世的爷爷、奶奶的眼神还是那么明亮,好像在关注着子孙们的成长,惊讶着时代的变迁。
我久违的小屋好像早就等不急了似的被谁推开了门,走到门口,一种浓郁的气息那么熟悉的让我想起苦读的岁月,直到现在我仍无法走出我的小屋。实际上小屋不单纯是属于我的,我们姐妹四个都在那儿住过,在那些虽贫穷却快乐的日子里,我们无忧无滤的长大,小屋里满是欢乐和畅想。大姐出嫁走出小屋,二姐出嫁也走出了小屋。当还有我和妹妹时,生活逐渐好了起来。我和妹妹还有俩哥哥一起上学,每当我苦读之时,父亲总是谆谆教导我至深夜。父亲一直说:生活再难,孩子再多,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你们读书,没有什么也不比没有文化可怕。因得了父亲的这片苦心,在学业上我不敢稍有懈怠。直到现在工作二十多年了,我一直记得父亲的教诲。父亲不是纯粹的知识分子,但他有睿智的思想和不屈不挠的生活态度,尽管孩子多,加上奶奶常年有病,但是父亲用他超强的能力把我们的家庭打理的让村里人佩服羡慕。父亲常恨自己生不逢时,他把自己对知识的渴望都寄托在孩子们身上。
曾看过友人写的一篇散文《墙上》,他对老家的描述是那么的至善至纯,入木三分,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造作的修饰,只是如数家珍般把老家的那些岁月又重新印记在了我的记忆里。
小屋的墙角有一堆碎纸片,是老鼠咬烂的我的书本。父母来城里后,一直是年迈的爷爷看着老家。他住在我们的小屋,一直不肯住堂屋,他认为上了年纪的人,是不能住儿子家堂屋的,怕自己老在那儿不好。小屋有我用过的课本,每当晌午阳光灿烂时,眼神特好的爷爷总是眯着眼睛看书,他把我所有的历史课本都看过了。如今爷爷已离开我们十多年了,老家没了他的照料,连老鼠都肆虐了。爷爷走后,呆在城里的父亲回老家的趟数就更勤了,修缮房屋、给爷爷奶奶烧纸添坟,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老家的那几间屋子。他常说:那儿才是我的家,真正的家,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走到哪里,我都是要回去的。
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这样的怀念老家,做儿子的或许会笑话了。俗理认为:女儿嫁人后,娘家就不再是她的老家了,那儿只能是儿子们的老家。想起这些我是多麽的伤心。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树在哪,根又在哪,回到老家我又增添了无限的愁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