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人类┃
文/胡泰然
星期天莉莉问我去不去大润发,她说那里新开了一家李先生,这是离我们家最近的一家李先生,我说不去,天这么冷,在家里叫外卖多好。她说你傻啊,外卖要九块钱的配送费,还有三块钱的打包费,总共加起来要比点堂食多花十一块钱。她一边说,一边在往手指上涂抹指甲油,又白又红的手指煞是好看。我说我就是不去,我懒神附体,不去不去不去。说罢拿起手机假装玩游戏。她说,你爱去不去,说完就穿上那件咖啡色的外衣拿起古驰的皮包出门了。走之前,她回头温柔一笑,说:“中午饭不用等我了。”抿着嘴离开了。二月份的冬天是这样的慵懒和疲倦,预备给人留下一整年的好脾气。如果烟火能让城市变得绚烂,那么情人之间的别离就可以当做加餐。家里如今只剩我一个。我感到冷,暖气吱吱地冒着气泡水,我打开冰箱拿出一盒冻硬的草莓圣代,用热水稍微暖开了一点,就着叮当猫造型的马卡龙一起服用。突然就想看电视了,我打开电视,调到“dv生活”这个频道,好像是湖南的,客厅里的日光灯忽明忽暗,我看到了那几个人在探店,一家街边小吃,油炸臭豆腐,黑乎乎的豆腐在金黄色的油锅里面上下翻腾。百年老店。那老板娘的身后赫然写着呢。我看得兴起,听老板娘介绍,这一片的人都喜欢来这里吃她的豆腐,然后公屏上弹出很多弹幕,说好想吃豆腐,老板娘的豆腐好嫩,老板娘加油奥利给。探店记者也很夸张地发嗲,发你妹啊,一个庸俗的节目,不知道现在这节目组的品味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我心想是莉莉回来了,拖拉着拖鞋就去开门,门开了,外面有个人应声倒地。我有时会喝醉酒,莉莉就会让我少喝一点,但是我知道,这种东西就是用来买醉的。我不爱去酒吧,主要还是怕那些小姐姐对我有非分之想,特别是长得丰满的那种,在你眼前,像座大山,然后温柔地抚摸你的颅顶,问你想不想做大山的爱人。我一般在家里喝酒,那天喝得有点多,棕色的液体在杯子里面翻来覆去。我把玩着杯子,咬了一口手指,要是醉了,就不痛了。还是很痛,头也痛。我想起了一首歌,种太阳,我到阳台上,想象太阳横冲直撞,在我的身上安营扎寨。我在阳台上种植我自己。莉莉见我每天都在阳台上面摆POSS,说要不我给你拍几张照片吧。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我觉得拍照这种事情是空虚的人做的,我不空虚,所有的照片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我让莉莉在阳台播放新闻,用刚买的那个墨绿色猫王收音机,突然就找到青春了。我热泪盈眶,找到了种植人类的意义。人类的精神气要是不让大自然提升一下,就会堕入无边的黑暗。我扶她起来,完全不认识的女人,她一身的酒气,嘴里嚷着要喝水,我就去给她倒水,回头一看人不见了。我四处去找,确认门以及窗户外面没有人,一个喝醉的人,会去哪里呢?紧接着,我就在床底下找到了她,我把她拖出来,问她是哪个单元的,她不应声,睡死了过去。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回到客厅,电视节目变成了“入室非礼”小品剧,里面一个男的潜入女性家中,伺机作案,女的很神经大条,完全没发现有男人进来,还在那里洗澡。我比较喜欢看女性洗澡,就看了起来,不多时,我听到有水声,我循迹而去,看到那女人已经把睡衣换上了,在那里洗脚。我有点无语,说你穿的是我老婆的衣服,她不吭气,然后上床睡觉。我有点生气了,上去把她拉起来,结果她又睡着了。我毫不客气地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拉下床,然后一直拖到门外面。关上门,我看到电视里面在播放“夫妻矛盾”的邻里调解节目,男的自扇耳光,女的无动于衷,旁边的人去拉男的,男的说你就让我打吧打吧打吧,然后女的眼圈开始变红,DJ开始换上“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听······”我想这世界真是他妈的疯了,于是不再看电视,进入app小程序开始看《隐秘的角落》,看到一半莉莉回来了,我先用门上的可视系统问莉莉:“是你吗?”莉莉说:“是的,是我妈。”然后莉莉就笑,我也笑。莉莉进门抱住了我,说她在“中国黄金”的柜台看中了一个金首饰,打完折要18888,我说:“”我的妈啊,这么贵”,汗都下来了。莉莉一笑,说:“所以我没买,我只要了一个688的素环,老公我是不是很节俭”。我亲了她一口,说:“宝贝真是太会过日子了。”我想起来一件事,问她:“你看见门口那个女人了吗?”莉莉说没看见。过了几天下了一场大雪,我和莉莉在外面堆雪人,莉莉在雪堆里面找到一条她的红围脖,问我是什么时候把它扫地出门的。我也想不起来了,让往事都随风吧,紧接着,无数个声音在风中交织着回答我,都随风,都随风,都随风······我的房间里面真的进来过一个穿着我老婆睡衣的女人吗?
作者简介:胡泰然,山东菏泽人,作品散见于《延河》、《散文诗》、《散文诗世界》、《小小说月刊》、《金山》、《天池小小说》、《今古传奇》等。系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诗学会会员。发表各类作品近五十篇,共计五万余字。入围第十届中国校园双十佳诗歌奖,入围第四届“全国大学生·牡丹文学奖”,获首届中国“至尊爱情·金玉良缘”爱情诗大赛牡丹奖,获第六届中国微篇小说大赛金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