剌彦林 | 向日葵之殇(二)
又逢秋季,本是收获的季节;金秋时节,本是农民欢天喜地的时节,但站在地头,入眼的竟是满目苍夷…
九月中旬,秋意渐浓,早晨吃完早饭我骑上三轮车风驰电掣般向娘家的方向开去,我一手握车把,一手扯紧了身上的衣服,但冷风还是阵阵钻入衣裳,使我打了个冷噤。一想到孩子爸昨晚和我说的那些话,不禁心情愈发沉重,车子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
一进家门,无暇顾及母亲的嘘寒问暖,径直开口道:“妈,听说咱家葵花死了挺多”?母亲听了这话,微微一怔,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与惋惜说道:“是啊,今年葵花全完了,基本都死了,估计连二千元都收入不了”。听了母亲的话,我顿时仅存的一点儿希望也破灭了,本以为是别人胡编乱造,从母亲口中证实,这事儿准确无疑了。
父亲共种了二十多亩葵花,要搁往年能卖两万多块钱,但是今年居然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我掩饰住心中的酸楚,安慰母亲:“妈,没事儿的,今年已经这样了,明年我们再从长计议,葵花看来是不能再种了,地都有病毒了,我们得换换茬了”,母亲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春天的时候你女婿就让我们种玉米,今年玉米多贵啊,要是听他的就好了”。
从母亲家出来,我迫不及待地开上三轮车向南滩驶去。我们村的水浇地分布在村子南面和东面,叫南滩和东滩。
二十几年前,村里上了水利配套,南滩的地质好,黑油油的土地,庄稼长得密密层层,年年丰收,因此南滩的地炙手可热,人人趋之若鹜。东滩却是满地盐碱,不论种什么都长势差,稀稀拉拉,又细又蔫又黄,像狗尾巴草一样短小干瘪。
村干部组织村民通过抓阄分地,抓南滩地的村民欣喜若狂,而抓到东滩地的村民却垂头丧气。
南滩也是最早开始种葵花的,年年丰收,而东滩的地大多都荒废了,地里长满杂草,每年秋天打草喂羊。后来拥有东滩地的人们看着南滩每年葵花都卖好多钱,于是有人便开始尝试着种,没想到收成也还挺好。
父亲的地便是分在南滩,公公的地则分在东滩。那些年公公共拥有六十多亩地,后来因为难以支付高昂的农业税,迫于无奈退掉了一半,但是好多年未曾种植过,只是每年打草卖,孩他爸回村后才开始种植葵花,至今第四年。
到父亲的地头,远远望去,大片的葵花呈渐变色,从上向下,绿色、黄绿色、灰褐色。走进前看,葵花头向下的叶子全部呈灰褐色,紧紧贴着葵花杆,已经枯死,像老人的手,干枯无力地垂向地面,似乎想抓住什么。而葵花杆也变成了鹅黄色,没有半点儿生气,静静伫立在那里。葵花盘早已停止了生长,只有拳头大小,我抠下一把葵花籽一尝都是空壳。紧贴葵花根部,密密麻麻分布着黄褐色的毒根草,它的长相与肉苁蓉极为相似,却是人们深恶痛绝的一种草本植物。它一尺长的身子笔直挺拔,顶端开着漂亮的蓝紫色小花,浑身散发着妖娆的气息。它就是致死大多数葵花的罪魁祸首。
毒根草也叫向日葵列当,是一种病菌,全寄生的草本植物,没有真正的根。它寄生在向日葵根部,导致向日葵矮小、瘦弱,不能形成花盘,最后全株枯死。如想除去这种病菌,唯一可行的方法便是换茬,而且周期还得很长才能彻底根除。
还有一种致死葵花的原因是烂头,大多都是大日期的葵花,都长的一人多高,葵花盘也硕大无比,不仔细看难以察觉,走近前一看,葵花盘的背面都已溃烂,用手轻轻一碰整个葵花盘便散掉了。
这些年,由于连续六七年种植葵花,致使毒根草越来越多,土地被病毒严重侵蚀,尤其南滩的地,种植葵花年限长,才造成今年葵花的大面积死亡。
我抓住一根葵花,毫不费力地就将它拔离开了地面,它的根部已被毒根草托举了起来,营养早已被毒根草全部吸收,不死才怪。葵花的根茎被几十根毒根草紧紧缠绕,没有半点缝隙。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缠绕在葵花根部的毒根草一一扒下,最后整理成一捆,居然两把手都合不拢,我粗略估算足足有五六十根毒根草,整片地里活着的葵花寥寥无几。
我顺着田间小路一直走,看到整个南滩凡是种植葵花的都基本是相同遭遇。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又来到东滩,却惊喜地发现东滩的葵花长势良好,地里偶有几根毒根草,但影响不大。想起春天时东滩的葵花是遭遇风沙最严重的,因为东滩基本都是沙石地,当时刚冒出头的两瓣嫩叶被风沙打的光秃秃的,可没想到最后竟然又冒出了新芽。如今沉甸甸的葵花盘像害羞的少女,垂着头,而它的叶子,又大又宽,像芭蕉扇一样。它们生机勃勃地站在田野里,似乎在像人们宣示它们的胜利。
春天的时候,向日葵遭遇了风沙肆虐,老鼠啃噬,这是天灾,我们无法避免。可是如今遭遇的向日葵列当却是人祸,这种损失本来通过换茬是可以避免的,人们却抱有侥幸心理,最终换来颗粒无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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剌彦林
【作者简介】剌彦林,商都县大库伦八股地村人,现居八股地村,热爱文学喜欢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