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二三事
一
去社区里的澡堂子理发,上一次是三十多年前了吧。那次体验印象深刻,面瘫的年轻理发师犹如白袍的刀客,电推子在我脑壳上旋风般掠过,一分钟后就把我释放了——这是我人生中最迅捷的一次理发。
三十多年过去,澡堂子外墙已经斑驳。理发室从二楼宽敞的大开间搬到了一楼紧凑的传达室,三把椅子两位师傅一条横幅没有招牌。理发师不仅没有都市发廊里的TONY们那样时尚,还散发着一股颓废的六环待业青年的气质——像我。
我坦然坐下,说句“剪短”,然后闭目养神。
令人惊讶的是,摆弄大头的手很轻柔,动作很舒缓;刀剪保养的很不错,轻抹慢扫没有任何卡顿;除了“低头”、“抬头”之外,也没有什么推销会员卡之类的废话,让人心情舒畅。心里暗想:粗糙的环境让我错估了他的水平啊!就好像意外的在某个陋巷里面,发现了一位武林高手。
两天后,站在浴室镜子前,才发现头顶处好像修剪的有些不平,两根白发木秀于林的有些刺眼。好吧,看来委身陋巷还是有其内在原因的呀。
二
打完球,进了家清真牛肉面馆。忙碌的小伙们顶着小白帽,姑娘们戴着黑头巾。
面上来,汤清葱绿面筋斗,味道不错。但是吃了两口,觉得有点儿不对,抬头问小妹:这牛肉面怎么没牛肉啊?
没有牛肉片的,只有肉丁!
啊?怎么没找到啊?
在底下呢,没多少!
小妹很坦荡,我不禁笑了起来,小妹也跟着笑。黑色的头巾下面,脸上的白粉有点多,还画了眼线;头巾上的金色丝线跟着笑声一起抖动。
不禁想到了一个月前,有位白人至上主义者在新西兰基督城的清真寺里面枪杀了五十名穆斯林平民。据凶手自述,令他走向暴力的节点是2017年发生在瑞典的恐怖袭击,一名无辜的小姑娘死于穆斯林恐怖分子之手。
在网上可以查到的最早的针对无辜普通人的“恐怖袭击”,发生在1894年的巴黎,那是一个对政府充满仇恨的年代。一名年仅20岁的会计师亨利,将一枚炸弹扔进一家咖啡馆,爆炸声中血流满地。亨利声称自己的动机是出于怜悯,最终是为了拯救生命。
所有的杀戮都源自仇恨的滋养,所有的杀戮都假正义之名。
如果观念的冲突,能像大家讨论牛肉面里该有多少牛肉这样,彼此和和气气的,该多好。
三
在重庆火车站,要检票上车的时候,才发现我的车次是在火车站南广场进站。
网上订票的时候没有提示,取到的火车票上也没有提示,只在进站的时候告诉你,你走错地方了!你妹啊!
离发车时间只有半小时了,不知道南广场有多远、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大而无当的车站里也看不到个指示牌,热情勤勉的工作人员在墙上的宣传栏里冲我微笑。正茫然的往车站外面跑,听到几个人在喊:南广场、南广场,去南广场!
如猎豹看到羔羊一样冲过去,把票递给其中一个人。啊呦!时间这么紧!快!走特殊通道!说着,拿票的人带着我飞奔起来。
跑了两步我觉得有些蹊跷,这位五短身材的热心人不像是铁路部门员工,应该是个挑货的棒棒;那么他所引领的终点十有八九是个坑。果然,站外是一辆破旧的小汽车,车里已经有了几个在焦急等待发车的人——同是车站沦落人啊。要价、砍价、发车、送达,总算是没误点。
显然,铁路部门运营管理上的缺陷,早已被精明的袍哥后裔所洞察,并以此衍生出了一个小小的产业链。不知道这一天下来能有多少人入坑。相对于高屋建瓴的政府军,深入一线的游击队对客户需求要敏感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