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田燕丨小说/绽放在教室里的紫蔷薇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田燕：山西省潞城市一幼儿园老师，自幼爱好写作，作品散见于各大网络媒体和公众平台。用心体会人间百态，用文字解读漫漫人生。
田燕
一
“陆伟——陆伟——”林晓琴清脆的嗓音如铃铛般回荡在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只见她身穿红色运动装，脚蹬一双白色运动跑鞋，青春靓丽的外表，踏在每一阶台阶上轻盈如燕子掠过湖面。高高扎起的马尾辫随着身体的运动飘荡着美丽的弧线。
“一定要考上北京医科大学研究生。” 这是她和陆伟的约定，为了理想，也为了爱情。
教室窗台上的紫蔷薇开得正艳，长长的藤蔓从花盆里垂挂下来，郁郁葱葱，绿得诱人。双休日的临床医学系教室里空荡荡的，淡淡花香弥漫着整个空间。
晓琴推开教室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陆伟那熟悉的后背。陆伟留着时下并不流行的平头，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T恤衫，戴着一副黑色宽边框的眼镜。在别人眼里，其貌不扬的他却是她心目中的王子。因为他的才华远远超出他的外表，他端正地坐在窗台旁的那张课桌前入神地读书，还时不时停下来在本子上写划着什么。
晓琴不想打扰到陆伟。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屏住呼吸，轻轻地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他手上的课本的扉页，“65页？莫非他早就来了？都怪我赖床！”晓琴心里边暗暗责怪着自己，边麻利地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已经翻得发旧的书，一页页细致地阅读起来，读着做着笔记。
正午时分阳光有点炽热，当豆大的汗珠从晓琴头上滚落到正记着笔记的本子上时，才把她从书中拉了出来，“热死我了！”晓琴小声抱怨着天气。陆伟也像心有灵犀似的合上书，朝她一笑，体贴地从兜里取出一包纸巾，抽出其中一张轻轻地为晓琴擦掉额头和流到脸上的汗珠。这熟悉的动作，细致入微的关爱，早就掳获了晓琴的芳心，让她这位别人眼中的校花，家庭条件相当不错的美女一直死心塌地地对他一如既往地深爱着，追随着……
“晓琴，我们该吃饭了，把你饿坏了吧？唉！都是我不好。”陆伟关切地边问边嗔怪着自己，语言里充满着愧疚。他迅速地整理着书本。“嗯嗯，太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晓琴显得有些疲惫地应答着整理好书本。陆伟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二
正午时分，学校食堂里没有平时的人来人往，拥挤喧闹，但也不是很冷清，学子们三三两两地打了饭坐在一起边吃边聊着天。
陆伟去打饭，晓琴则负责占座位。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女孩自然是娇贵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美味佳肴供养着，哪曾想就偏偏看上这个来自农村的穷小子？“唉！眼下只能粗茶淡饭了。”晓琴自言自语道。最近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瘦了，看着别人点了排骨、鸡腿、鱼香肉丝她平时最喜欢的饭菜，她馋得都快垂涎三尺了，说实话她真想用自己的钱点一桌菜，大吃一顿，可是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时食欲畅快而伤害陆伟的自尊呢？“唉！还是等到放假回家的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县城南街湘菜馆吃大餐吧！。”
陆伟几乎每次都打重复的便宜饭菜。今天也一样，晓琴看到他还是和往常一样买了两份白米饭和一份烩菜。
“快吃，别凉了。”陆伟边说边把菜里仅有的几块肉挑到晓琴碗里。晓琴虽然不想再吃这样的饭，可是她对着陆伟时却不动声色，她知道陆伟为了他们的生活付出的努力；她知道他的家里穷困潦倒；她知道他家里父亲早逝；只有母亲含辛茹苦种几亩薄地，卖一点菜把他们姊妹三个养大，还要供上学是多么艰难。陆伟除了上课还要兼职在学校整理图书、打扫食堂这样的工作，为了赚取学费和生活费，也为了他们的将来……他是爱她的，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晓琴吃得很香，抬头时看到陆伟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着自己，心里便不由地泛起暖暖的爱意，如烟的往事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三
“陆伟，我妈妈请你去家里吃饭。”晓琴表情凝重地边说边瞟了一眼陆伟的脸，眼神似乎有点躲闪。
“嗯，知道了。”陆伟隐约地感觉到身边燃烧的火药味。“唉！鸿门宴吧！”他苦笑道，“该来的总会来，躲也不是办法。”
读高二那年，晓琴的家人不知道从谁口中得知他俩的事儿，专门把陆伟请到家里谈话，请他离开他们的女儿。一是担心田燕本来就不拔尖的成绩在恋爱中颓废，二是无法忍受宝贝女儿下嫁一位农民的儿子。
那天，晓琴家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弥漫着花香，木质的地板，讲究的摆设，豪华的沙发，让陆伟如坐针毡。爸爸戴着一副眼镜端坐在沙发上严肃地看着报纸，妈妈则开门见山地说起陆伟和晓琴的事，喋喋不休，“不行……不行……不行！”
晓琴面对妈妈也没敢吭声，一顿饭大家都僵持着没怎么动筷子，不欢而散。最后，妈妈用近乎威胁的口气对陆伟说：“总之一句话，离开我们家琴儿，否则……”
本来经过这么一折腾，大多数人都想到退缩，谁知道晓琴和陆伟的事儿天不如人愿地因一件事儿有了戏曲性的转变。
那年冬天，一个雪天，晓琴妈妈上班路上被一辆三轮车给剐了，右腿摔成粉碎性骨折，脸部身体多处擦伤，肇事者仓惶逃逸。事也凑巧，正好被陆伟上学遇到。他急忙把晓琴妈妈背到县医院急诊抢救……而且在医院期间陆伟总是抽出时间去探望，晚上下了晚自习还和晓琴跑到医院陪床。有时候妈妈疼痛，一直想翻身，陆伟就吃力地帮忙翻身数次，还要不停喂水，端屎送尿，这样三四个月坚持下来就到了年根了。晓琴都看在眼里，心里万分感动。
“一切都是命啊……”妈妈出院后这样总结似的给爸爸唠叨道。经过这件事儿以后妈妈观念有了转变，她认为姑娘能遇到陆伟这么痴情细心的男孩或许是福气，再说陆伟学习那么优秀说不定以后会有出息，一定不会让晓琴受穷呢。更况且，晓琴自从遇到陆伟，学习成绩不仅没下降，反而一路提升。她自己都感觉奇怪，这是什么力量。
“琴儿，让陆伟来咱家吃个饭，把你俩的事儿说说。”晓琴妈微笑着轻声慢语地说。
“妈，陆伟哪还敢来呀！您就别吓唬他了。”晓琴露出尴尬的神情。
“琴儿，妈妈同意了。”
“啊！您？您？不会吧？”晓琴担心自己听错了反复问，又怕自己在梦里，照着胳膊狠掐下去，疼痛的感觉让她验证了真实，她的脸上顿时荡起了久违的笑容……
四
陆伟又一次被请到晓琴家餐桌前的时候，家里的气氛融洽了好多。妈妈亲自在厨房忙碌着，晓琴爸爸则客气地端上茶水，打开电视机，把遥控器放在陆伟面前。茶几上摆放着各种坚果和水果拼盘。屋子里依然是豪华气派的布置，房间洋溢着花香；沙发的皮质触感柔软，光滑细腻；木质地板踩踏上去感觉踏实坚固，而且反射着柔美的光泽；屋内盆栽依旧名贵高傲地挺立着争芳斗艳。陆伟明显有点受宠若惊、局促不安的感觉。晓琴高兴地捂嘴笑了。
但晓琴很快就想起了陆伟描述他家的话——窑洞墙壁上满是崩裂的土皮，原生态的土地板凹凸不平，破旧的家具……她感到与陆伟家比，自己家简直就是天堂。她心里莫名地有点难过。
“陆伟，快吃吧，别客气啊！”菜品摆满了厚实宽大的大理石餐桌，爸爸亲自往陆伟碗里夹菜，话语亲切和蔼。妈妈说话方式还是那么直入主题，不过这次说话语气明显柔软了好多。“陆伟，上次阿姨没有招待周全，今次好好吃啊！你和晓琴的事儿阿姨不干涉了。”
“谢谢阿姨！”陆伟说话时脑门上有点冒汗，估计是上一次恐怖局面留下的“后遗症”。晓琴忍不住笑了。
“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希望你能理解做家长的难处。”饭后妈妈表情严肃地对陆伟说，“你和晓琴必须考上首都医科大学，再正儿八经谈论你俩的事儿。”
“嗯嗯！知道的，阿姨。”陆伟满面笑容地应答着 。临走时，爸爸又把他叫住嘀咕半天，最后拍着他的肩膀安抚着，大致是嘱咐他一定要对他女儿好，不能做出伤害晓琴的事儿。最重要一点再三强调不能在结婚前“碰”晓琴。陆伟点头应允了。
陆伟和晓琴考试前成绩一直是稳定的。老师说过，如果陆伟能正常发挥，考上首都医科大学绝对有把握；晓琴可能性不大，除非出现“奇迹”。于是，陆伟主动提出，要挤时间给晓琴补课。
五
晓琴没想到，就在高考前，陆伟的母亲病倒了！
晓琴和陆伟赶到医院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陆伟的妈妈像枯树一样皲裂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呻吟着。晓琴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苟延残喘”。陆伟的姐姐低声说出了病情：食道癌。
晓琴请假陪陆伟在医院照护了两天两夜。她觉得自己是在尽孝，她记起了陆伟曾在医院照护她妈妈的情景，她很为自己的言行感动。
高考的日子如期而至。那天天气特别炎热，太阳像大火球一样炙烤着考场内外，让晓琴闷热得烦躁不堪。这天正是陆伟妈妈上手术台的日子，术前医生的话像刀一样刺痛她的心，“手术存在风险，或许病人……”她不敢再往下想。就在隔壁的考场，陆伟也坐着迎接高考……
高考结束了，陆伟妈妈的手术也成功了。手术费就花了一万多，这对于那个穷困潦倒的家庭是多么大的天文数字，多亏晓琴家帮忙，要不然……
很快，高考成绩出来了。晓琴看到自己的成绩竟然比陆伟的高！陆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在那天傍晚，一口气爬到教学楼顶层的平台上。晓琴吓坏了，紧随其后上了平台。“陆伟，无论你报考哪个学校，我都会陪着你。”她紧紧握住陆伟的手安慰道。陆伟转头看着晓琴，感动地点点头……
“爸爸，妈妈我想和陆伟一起报考山西医科大学，之后考研报考首都医科大学。”晓琴把报考志愿的决定告诉父母的时候，他们这次并没有反对。
四年后，陆伟和晓琴最终成功地考上首都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后来，他们又一起考了临床医药专业博士。读完博士那年如愿以偿地找到了满意的工作单位成为北京友谊医院最年轻的临床医学教授以及主刀医师。他们结婚了，虽然婚房是单位宿舍，但是他们的爱情终于有了完美的结局。陆伟的母亲也恢复了健康。
如今，在友谊医院走廊里，办公室，或者病房里都能看到他们夫妻的身影，他们互敬互爱着，为了共同事业携手并肩战斗在第一线。
上星期晓琴喜得贵子。她躺在产房里，高兴地通知了爸爸妈妈，要他们坐飞机来北京看外孙。
听着爸爸妈妈在电话那头喜不自禁的说笑声，晓琴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幅温暖的画面：教室窗台上两盆紫蔷薇开得正艳，枝枝蔓蔓、甜甜蜜蜜地缠绕在一起……
（责任编辑：张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