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的身世之谜,看得人后背发凉

《红楼梦》里,黛玉是一个兼具倾城之貌、旷世之才、慧心灵性的女儿。曹雪芹把世上最美的貌、最纯的情、最高的才、最烈的爱,都给了她。

当然,他更不吝为她安排了一个高到无人能企及的身世:

她前世乃绛珠仙子,在三生石畔,饥食蜜青果,渴饮灌愁水,是为世外仙姝;

现世则出生四代袭候、世代书香,比贾府还要显赫尊崇的林家。其父林如海金榜题名,身中探花,后任巡盐御史;其母贾敏,为贾母的“心肝儿肉”,是最为“娇生惯养”、“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

这样的豪门与无双的父母,即便是宝钗、宝玉,细较起来,也是要稍逊一筹的。

但是,细读《红楼梦》,黛玉是不是神仙,我们还不能坐天宫二号去验证验证,但她现世华贵的出身,总让我觉得疑雾遍布,隐情无限。

黛玉是宝玉的表妹,因为母亲早逝,不得已,寄居在了贾府,因而才得以与宝玉相见、相知、相爱、相对泪千行。

但是,这个理由却很奇怪,按说林府这样的诗礼簪缨之族,家大业大,黛玉作为家族嫡系的唯一独苗,父亲爱如掌珠,即便母亲早逝,家里也一定是丫环仆妇成群,怎么可能轻易送到外祖母家寄养?

林父倒是做过一番解释,但越听让人觉得疑窦丛丛。

他说:“汝父年过半百,再无续弦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育,下无兄弟姊妹扶持。今傍依外祖母,及舅氏姊妹,正好减我顾盼之忧,反何云不往?”

如果是贫门寒族,只剩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外祖富贵,前往傍依,倒也十分自然,我会拼命点头同意。但林家豪门贵族,堂堂探花,巡盐御史,妻子去世,偌大一个家族,就没有一个可以教养女儿的人?让年幼弱女抛父别族、背井离乡,这个借口是不是找得有点不走心?

而且,黛玉抛父进京都,随身只带有一个奶娘和一个十岁的小丫头雪雁。一个极老,一个极小,明显不顶事,与宝玉动辄十几个丫头环绕,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林家既然是世袭的豪门,唯一的小姐离家,怎么会弄得这般寒酸?

还有,即便是要去傍依外祖母,那也应该只是蹭蹭亲情,所谓减老父顾盼之忧,应该自带盘缠银两。但黛玉在贾府,吃穿用度,却全是贾府承担,每月按时领月钱,完全是寄人篱下。

我简直要变身十万个为什么,不停地问,不停地想。

黛玉的分身更是充满迷雾。

曹雪芹为黛玉设置了好一些分身,其中比较明显,大家也公认的,有香菱、晴雯、可卿、红玉、龄官。

这几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她们的身世都很凄惨,可以组团参加寻亲节目。

晴雯是被赖大家的买来的,因伶俐标致,被送给了贾母,后又分给宝玉。被买来时不到十岁,仅有一个表哥,父母家乡,概不记得。

可卿则是被秦父从养生堂抱养来的,所以也是个不知自己父母来历的。

龄官的父母,书里没有提过,但一个买来的小戏子,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好身世。

其中红玉和香菱,更是异常奇怪。

红玉曹雪芹倒是给她安排了一个不错的父母,就是贾府的大管家林之孝夫妇,但奇怪的是,作者写着写着好像忘了这回事,竟然让无父无母的晴雯“仗着老子娘的脸”,把红玉这个有父有母且父母地位不低的,硬是从怡红院欺负走了(文详见《小丫环红玉的惊天大秘密》),简直漏洞百出。

香菱则本来出身富贵仕宦之家,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但实际上,她被人拐卖,长大后,已经连自己几岁、父母家乡,全都不记得了。

也就是说,书里谁都不知道香菱原来是个富贵家的千金小姐,只道她是个无父无母无名无姓的可怜人。但是,曹雪芹却花费不少笔墨,编出一大段甄家的故事,认认真真告诉我们这些读书人:香菱出身富贵,且父母爱她如掌珠。

做这样的设置,到底仅仅是一个巧合,还是别有所指?

《红楼梦》里没有偶然,更不会有巧合。曹雪芹一个人的脑袋,能装下整个阿里云。书里一草一木都寓意深刻,他为书里只出现一次、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取个名字,都绞尽脑汁、意有十重。

我忍不住想,曹雪芹设计这些黛玉的分身,其实是为了告诉我们:黛玉的原型,是个身世凄惨,地位不高的人?

带着这个问号,再来细细品味原文,简直是拨开一层迷雾:因为我发现,一颦一笑倾人城的黛玉,与印象中的“大家闺秀”,的确有点不可言说的不同。

黛玉除了当初进贾府,“不肯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她后来的样子,离小心谨慎四个字,差别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举几个小例子。

黛玉含酸那一回,开始是宝玉要喝冷酒,被宝钗劝住,好不容易改喝热酒了,奶妈李嬷嬷又不让,搬出老爷贾政吓唬宝玉,宝玉一听垂头丧气不敢喝了。

看到宝玉没了兴致,黛玉一下就急了,书里还用了“慌忙”两个字。

来看原文:

黛玉慌忙的说:“别扫了大家的兴,舅舅若叫你,只说姨妈留着呢。这个妈妈,你吃了酒,又拿我们来醒脾了!

此时的席间,有长辈薛姨妈在,也有做东的宝钗在,客人宝玉不喝酒,该说话的还没开口,黛玉这个陪在末席的,就直接怼上了李嬷嬷。

不得不说,有点冒失莽撞。

黛玉说完这些话,还“悄推宝玉”,让他跟李嬷嬷赌气,一副闷头拱火不嫌事大的样子,简直活脱脱一个晴雯。

接着,黛玉又说了一句让我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话。她说:

别理那老货,咱们只管乐咱们的。

“老货”二字,粗粝而泼辣,我的印象里,扛着锄头的妇人,忙活一天,在一群收工的男男女女中,笑骂打闹,说出来这样热辣辣的词,很解乏。

怡红院的几个厉害丫环,在被老嬷嬷们管烦了的时候,也会偷偷咕哝一声“好一个讨厌的老货”。

但我实在不能想象,养在深闺,锦心绣口、娇花软玉般的黛玉,是怎么跟这个气质完全不同的词挂上钩的。

还“咱们只管乐咱们的”,有没有中二少女逛夜店,大咧咧掐掉老妈的电话,朝同伴挤挤眼睛,不醉不归的气势?

黛玉不仅泼辣,她还爆过粗口。

第19回。这一日中午,宝玉来找黛玉,见黛玉正在床上歇午,便也想跟她一起躺着说说话。

宝玉腻歪,说:“咱们在一个枕头上罢。”

黛玉听说,道:“放屁!外头不是枕头?拿一个来枕着。”

我特意加粗加红这两个字,送到你面前,让你不能故意忽略。它重若千钧,估计要碾碎一些人的心。

我自己急了想骂人,一般都有点顾忌我高大伟岸的形象,不会爆得这样直率,要么用借用一下英语shit,要么拉动物羊驼来代替。黛玉把粗口爆得这样脆生生、响亮亮,让我着实佩服,简直要双手抱拳,尊称一声:大侠!

这是前朝探花郎视若珍宝,精心培养的女儿?真是让我心头疑云丛生。

还没完,

两人接着东一句西一句聊天,气氛融洽,温馨旖旎,宝玉兴起,讲了个耗子精的故事,把黛玉编进去玩闹了一回。

书里说,黛玉听了,翻身爬起来,按着宝玉笑道:“我把你烂了嘴的!我就知道你编我呢。”说着,便拧的宝玉连连央告。

翻身爬起来,按着,拧嘴。这一连串动作,麻辣鲜香。

闭上眼睛试想一下这个画面,除了感觉宝玉黛玉关系亲切稠密之外,轻薄调笑,甚至,一点点,一丢丢,一丝丝,风尘的味道,在我鼻尖久久不能散去。

其实,黛玉在宝玉面前,语言和动作鲜活无忌,在《红楼梦》的前半部,还有很多,且十分明显。

她一直对他直呼其名,“宝玉”二字叫得清脆明亮,不像宝钗,远远地称他“宝兄弟”;

明知道宝玉来找,她会躺在床上装睡,还会与他一起在床上嬉笑玩闹;

见宝玉脸上沾了胭脂,她会“以手抚之”,凑近了细看,替他揩拭;

还会在宝玉被烫伤后,不避不忌地“强搬着他的脖子”,细细地瞧;

曹雪芹在写这些情节的时候,故意忽略了年龄,让我们以为是两个青梅竹马的小儿,相亲相爱,百无禁忌。

但是,即便是小儿,这些动作与语言,稍加琢磨,都能感觉远超出了黛玉的身份和高冷性情,更与曹雪芹为她设计的书香门第、华贵出身,差距颇大。

所以,我不禁想大胆猜测:黛玉的原型难道真是一个被买来的小丫头(像晴雯),或者小戏子(像龄官),而不是出身高贵的小表妹?

这个念头一起,蛛丝马迹就多起来了。

事实上,黛玉自己亲口说过,自己是“贫民的丫头”。

第22回,宝钗的生日宴上,湘云说黛玉像唱戏的小旦。黛玉很生气,说:“……她原是公候的小姐,我原是贫民的丫头……”

我现在十分怀疑,黛玉所言是真事,但曹雪芹却让这件事在斗嘴中说出来,让人以为是信口乱说,把我们骗住了。

众所周知,黛玉的原型,一直是个迷,也是诸多红学家津津乐道的话题。很多人在故纸堆里倾尽一生,也无法确定这个让曹雪芹钟爱一生的女人,到底是谁。她一会儿是皇后,一会儿是妃子,身份变化之大,很考验我们的脑回路。

这个谜一直未解,一则因为《红楼梦》未完,二则因为关于黛玉的史料几乎没有。第三还因为,曹雪芹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掩盖她的真实身份。

我们只知道,这个女人,以她的动人之姿、倾世之貌、无双之才、至纯之情,让曹雪芹爱了一辈子。他阅尽沧桑,看透人世繁华与寂寥,却至死不能放下她。在穷困潦倒的晚年,他字字血泪,耗费十年,写成这部皇皇巨著,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要让他的“黛玉”昭传。

曹雪芹因爱她入骨,才不仅给她一个神仙的前世,还特意给她冠了一个高贵的出身?

又或许,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的“黛玉”,并不能实写,更不能让人猜到她是谁,因此只得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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