弭晓昕:红牡丹竹 | 就读这篇
红牡丹竹
弭晓昕
喜欢它,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名字,还是那片酒红。
人已经少有了感动,当一眼看到它时,我还是把自行车转了一个弯,穿过马路,去追那个挑担子的人。
地道的南方人,竹筐子、竹扁担、蹩脚的普通话。满筐的绿竹、红竹,恍惚的错觉,仿佛江南的一缕清风拂过,产生莫名的感动。因水而生的绿竹,是很平常的,鲜花店、商场、街口花市都有的卖。贵的二块五,便宜的二块钱,在花店里也配着鲜花出售。“南方哥”的绿竹是十支结成一捆,卖十元钱。“那红叶的怎么卖?”我急切的询问,眼睛一直未离开那片引人瞩目的酒红。说它红,其实并不娇艳,紫色的红,在阳光下呈现出深浅不同的色泽;说她是竹,它的叶子较宽、较长,枝叶四外乍开,像孔雀开屏。“红牡丹竹——八块一支。”除了一个很重的“竹”音,我并没听清叫什么名字,却听出了价钱。“这么贵,那个买一捆,这个才买一支!”
“这竹,是开花的,开的花像牡丹,所以叫红牡丹竹,很珍贵的。”“南方哥”瞧出我的喜欢,用不太清楚的普通话介绍着。终于听清了名字——红牡丹竹,竹子还可以开花,我的好奇心已经被调动起来,至于价格已经忽略不计了。“南方哥”不错,最后以五元一支卖给我,我买了十支。
车筐里放着刚买的“红叶竹”,脚下生了风,仿佛路人都在看我,羡慕着我,一定都在揣测,这个人买的是什么草?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洗玻璃花瓶,里外刷了三遍。把红牡丹竹的茎剪掉一段,插在瓶子里。想起“南方哥”的话,只放清水,再放几颗钉子,可以促进根部生长。幸好家里装修剩下的钉子还放着,赶紧找几颗放进去。一切做完,只剩欣赏。
这次又犯了忌。为了家里不被“东西”塞满,人没了容身之处,下定决心不再买杂七杂八。这一次,我绝不后悔:它往电视柜上一放,立时觉得蓬荜生辉。一屋子东西,似乎只有它是超凡脱俗的。白色电视背景墙,衬出一种沉静与优雅,仿佛一杯葡萄酒泼洒在叶子上,竹醉了,人也醉了。
“梅、兰、竹、菊”四君子独喜竹。不仅因它的苍翠挺拔、秀外惠中,单单是临风的秀美,足以令人陶醉。这江南水乡涵养出来的精灵,多少文人墨客,渲染勾勒,穷尽词语,尽抒爱慕之情。“扬州八怪”的郑板桥一生画竹最多,咏竹也最多,“写取一支清竹瘦,秋风江上作鱼竿”,煞是巧妙。诗拉近与竹子的距离,它隐隐地撩拨着人的情愫,细心照料,如与友相伴。“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竹子开花,岂不奇怪?
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焦灼起来。从下面,很锃、很挺、很舒展的叶子,开始出现一道道黑斑,渐渐蔫了。换水不勤,还是水太咸?我开始频繁更换纯净水,关注着它,就如看着虚弱的婴孩。不论如何,底下的叶子开始枯萎、脱落;中间的叶子也在一点点萎缩,红牡丹竹——这南方的植物,一点点的虚弱下去了。我一遍遍的问,你是不谙习北方的水土,还是在离开母体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现在的模样?
心变得沉重起来,一如继往的做着日常的一切:给孩子做饭,打扫卫生,按时上班。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如遇见一位知心的朋友,怎么忍心看着它离去?家里没有人会去在意,死了、活了,增加或减少。一切只是我的所思所想,似乎只对于我有着不同的意义。一遍遍地去换水,喷水,它的茎没有长出一丝根须,外皮却脱落了。
希望总还是有的。零星的几支叶子还没有完全枯萎,茎的顶端鼓鼓的,泛着绿色,会不会是孕育的牡丹花,积蓄实力,伺机开放?——都无法可想。我能做的只是供给它生命的清泉,留给它生长的机会,一如我们的孩子。
我知道,这一切只是我自己的事。那么寻常、那么不经意、那么微妙,和人说了去,会说真是神经病。生活就如一条平静的小溪,一颗石子也能激起波澜。那竹,像一种情愫,像简单的愿望,在波澜不惊的日子里带来一点感动,亦如菜里的辣子,咖啡里的糖。我不报怨什么,只是想到了缘份。人一生有很多缘份,或人、或事、或动植物,或一些枝枝叶叶。和别人都不相干,那人、那事,那情、那景,只是触动了你的心弦。
我珍惜这样的邂逅,哪怕是一棵植物。希望与它惺惺相惜,希望与它互吐衷肠。可生命又有太多不遂人愿,只能站在合适的距离去守望。即便不论什么原因离你而去,只留下空空的怀想,或是一些失望,悄悄地去埋葬——花或是愿望,学着承受一些不完满,学着在平静中找到希望。
昨儿换水我发现:红牡丹竹生出了些许根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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