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品牌策划师：十四

大约是在二十多年前，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爷爷讲故事。

我爷爷脾气特别冲，我记得有次我在村里玩耍时被一个大我十几岁的大人欺负，我爷爷远远就看见了，他拿起砖头就砸了过去，五十多米的距离他一砸就中，从此村子里再也没人敢欺负我。爷爷对谁说话都特别横，可是唯独对我说话很柔。

爷爷是个生意人，他有个马厩，里面有二十多匹好马，爷爷把它们养的特别强壮。每到初秋季节就是村里面伙伴巴结我的时候，因为那时候爷爷就要开放马厩，在村里的小路上遛马，小伙伴们也能跟我一起进马厩里摸一摸马匹。

我只知道那些马爷爷养了很久。

我曾问爷爷，为什么他养了这么多马却一直都不卖，做生意不就是买卖吗？

爷爷告诉我不是所有的生意都要有买卖，这些马也从来都不是拿来卖的。

后来我才发现，我家里的这些马匹们并没有随着我的成长而变老，它们的毛色一直都很光滑，四肢依然很健壮。

我还经常缠着我爷爷教我骑马，可是爷爷说他自己都不会骑马。

爷爷经常提起马面，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西游记，知道马面是阴曹地府的人。我不信鬼神，所以每次爷爷说起马面我都特别不耐烦，我告诉爷爷，别总是想讲鬼故事吓我。爷爷总是摸着我的头，然后非要说真的有马面这个人，马面还帮过他呢。

我问他是不是去过阴曹地府，不是只有死人才能去那吗？

爷爷总是神秘一笑，说他不仅认识马面，还认识牛头、黑白无常以及阎王，阎王有十个，有个老和尚叫地藏王，地藏王有个谛听。

我一听谛听，立马想起来村里老茶馆讲故事的老头说的那个听出来真假孙猴子的异兽，每次听到爷爷给我讲到谛听，我都很兴奋，我甚至问他为什么不养个谛听。

爷爷说他还认识孟婆，孟婆的摊摊上有一种汤叫孟婆汤，人一喝就能忘记所有。我有时候会抬杠，说他没有，那时他就会拿出一个水袋来，说那就是孟婆汤，并且会给我喝一小口。那汤酸酸的，没什么别的味道，甚至喝完后牙会有些涩涩的。

村里老茶馆讲故事的老头说孙猴子去学艺的时候一直想学长生不老之术，孙猴子最后得道成仙，勾了生死簿，也真的长生不老了。我问爷爷，你可以长生不老吗？

爷爷说不仅他长生不老，连我也长生不老，我们这家子人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我自然不信，我说那他岂不是比孙猴子还厉害。

爷爷只是摆摆手，装模作样的说，他没孙猴子厉害，但是他上司比孙猴子厉害多了。

他说他上司是地藏王，地藏王座下的谛听都比孙猴子厉害，更何况是地藏王呢？

我没再接话。

那些年爷爷给我讲了很多阴曹地府的故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阴曹地府。他说他并不是因为死了才去的阴曹地府，他去阴曹地府是为了对地府做大改变，他说十殿阎王看他不顺眼，黑白无常老是欺负他，他还说地藏王对他很好，牛头马面都是他的好兄弟，他说他离开地府之前孟婆给了他一袋子孟婆汤，就是给我喝的那个。

我笑了，那么说我喝了那么多孟婆汤，为什么还把什么事都记得那么清楚？

爷爷便一直摸我的头。他说马面曾经托付他在阳间替他办事，这些马都是他的化身，所以这些年来马的样子从未改变。他说给我喝孟婆汤，是不想让我快点记起从前。

爷爷见我不信，拿出了泛黄的纸，上面的字我一个也不认得，爷爷说这是地藏王召，是他在阴曹地府的委任书。

那年仲秋，爷爷消失了，我记得那时候脑壳子疼的厉害，我不知道为什么上了三楼顶，我从楼上跳了下来 ，家里人见我跳楼，哭喊着送我去医院，然而检查完后我身体一点毛病也没有，那时候头也不疼了。

往后很多年，我这头疼的毛病每年都会突发一两次，每次都会去跳楼，跳楼过后就恢复如初。“爷爷”这个概念在我脑子里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又一年夏末，我成了品牌策划师，因为我脑子里经常浮现出一些奇怪的事物，这些事物在给友人们提及时他们都惊奇不已，在他们的建议下我入了此行。

二十四岁那年，遇张裕森老道；二十六岁那年，梦阎罗，受命策划地府品牌；二十八岁那年，老道仙逝，周身奇幻；二十九岁那年，大脑混乱，记忆碎片化穿梭，那一年也是我自杀次数最多的一年。

三十那年，我从一道士之处得到多年前的木匣，看到那张地府委任状，回想起了爷爷，回想起了我自杀的种种。我大概知道，爷爷当年给我喝的可能是真的孟婆汤，爷爷养的那些马可能真的是马面的化身，爷爷说的那些地府事也可能都真的发生过，而我可能也真的长生不死。

我脑子里的碎片化记忆还在增加，我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新鲜的事物出现。

我也大概才知道可能老道就是我爷爷，我爷爷就是那个老道。

但是我总觉得这所有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而且即将到来的事可能会更加不可思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