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诗还乡:30年前北师大中文系毕业的五位诗人,出了一套诗集

当成群结队的乌鸦飞回北师大时,冬天也就来了。“寒鸦万点”的校园奇观,偶尔会出现在气温骤降、寒风凛冽的傍晚。漫步校园的学子,不经意间,偶尔还会被它们的天使击中……不过,这都是现在的光景,三十年前,不知是否也如此。

回到时光深处,三十年前,1989年夏天,北师大中文系毕业了一批本科生。他们之中,卧虎藏龙,如今,不少人在各自的领域都卓有建树。

而这批毕业生中,最让人惊叹的是——同学少年,他们之中,却诞生了五位诗人:长安伊沙、津门徐江、京蒙的侯马、岭南的宋晓贤、白山黑水间的桑克。

五位诗人的诗歌创作,或早或晚,多起步于八十年代北师大中文系读书期间。五四文学的上游之水,鲁迅、钱玄同、钟敬文、穆木天、沈从文、郑敏、牛汉等大师名家滋养而生成的厚重的北师大校园文学传统,在思想启蒙八十年代,被北师大中文系重新激活后,继而培养出了莫言、余华、苏童等璀璨群星。而“北师大诗群”这一概念,正是北师大国际写作中心执行主任张清华教授回到历史场域,重新发现北师大厚重而绵长的文学传统后提出的。

以穆木天、郑敏、牛汉、任洪渊为代表的“北师大诗群”第一批代表性诗人自是光芒万丈;绍续光芒、又开新面的第二批代表性诗人伊沙、徐江、侯马、桑克、宋晓贤则一样耀眼;踵武前贤、别开生面的第三批代表性诗人朵渔、沈浩波、吕约则已然走近舞台中央。群星璀璨的“北师大诗群”,在中国当代诗坛,毫无疑问已是无法忽略的耀眼“存在”。

我们回到“北师大诗群”第二批的五位诗人。五位诗人,三十年的诗歌创作,成就斐然,光芒映照,各有所长。我们不妨先从西北长安的伊沙说起。

长安曾经是世界诗歌的中心。如今,那里到处还有诗歌的回响。在那里,中学时代的伊沙,便已获得了不少文学奖项。

伊沙即便只写一首诗——《车过黄河》,也足以传世。那年,伊沙大四。

日后,《梅花:一首失败的抒情诗》《事实上》《结结巴巴》《饿死诗人》《鸽子》……一篇篇杰作,构筑了伊沙诗歌颠覆解构的美学风格,奠定了伊沙在先锋诗坛的突出地位。再后来,诗坛所形成的,影响深远的口语写作流派,举旗扛鼎之人无疑也是伊沙。说他开宗立派,引一代诗歌风潮,似乎也不为过。

▲诗人伊沙

有人说,读当代诗歌不读伊沙,就好比读唐诗不读韩愈、白居易。这也许是对的。韩愈是反叛的,白居易是新变的,他们或许就是中唐时代的先锋诗人。只不过,韩愈的诗风奇崛,而白居易则多平易畅达。伊沙最是平易畅达的口语诗作,却也最是先锋的,反叛的,不同流俗的,因此也是最奇崛的,特立独行的。

说到诗风特立独行,不得不说到,当代诗歌界的一匹千里马——侯马!

侯马……猛一听,好像是地名。是的,诗人侯马以地名为笔名,说来有趣:大学时,班里同学数他个子高,一米八几、人高马大的。加上班里同学都知道他的家乡叫侯马,于是大家干脆管他叫“侯马”,时间久了,他也就接受了这个绰号。之后,诗人便以“侯马”为笔名。若干年后,当侯马找到了自己广袤无垠的“大草原”时,人们或许会惊叹,文字的魅力,在其本义之外,或有千里伏脉之余韵!

▲诗人侯马

侯马的诗,只要读过,便难以忘怀。他的诗,智性而深刻,以真实的内核和简单的形式为两翼,在书写中捍卫人性。

《那只公鸡》《李红的吻》《麻雀。尊严和自由》《一个女孩》《有一个人他自己还记不记得他是谁》……这些脍炙人口的作品,足以展现侯马的高度。

侯马的高度,就是中国当代诗歌在真实与智性表达上所达到的高度。倘若我们对比同时代其他诗人的同类型诗作,也许就可以这么大胆的说。

侯马是当代诗坛极少数风格突出、极具辨识度的诗人。或有人好奇,侯马诗歌,何以能形成如此高的辨识度?答案或许有很多,但是否与他长期在公安系统工作有关,则很难说!

秦晋之地,有伊沙和侯马。津门,则有徐江。

著名诗人的身份,远不足以定义徐江。徐江是一位有独立诗学理念,通过写诗,与时间拔河,对抗时空孤独的思想者。

▲诗人徐江

西潮又东风,古典复现代。现代诗,在中西古今的传统之间,所经历的风格变化,流派更迭,或许正是其身份焦虑的表征。影响焦虑之外,徐江诗歌中更多的是诗人的“身份自觉”。

或以为徐江的诗是先锋的,反叛的,口语的,现代的……面相丰富。这些或许都是对的,但或许也都是外在的,其本质,或许是诗人在“身份自觉”之外,以独立的诗学理念,不断整合诗学资源并不断突破的创作尝试。这种探索尝试,形成了徐江诗歌丰富而独特的面貌。

带着对现代诗的清醒认识和诗人的“身份自觉”,徐江不断突破,形成了属于自己的一种“经典”写作——不凌空,不蹈虚,随感言物,化口语为诗语,以日常口语书写,不断拓展现代诗的表达“边界”。

在诗界、学界丰富的评论之外,我们亦推崇徐江颇具特色的另一类诗歌——在特定主题之外,隐含诗人与时间拔河,对抗时空孤独的作品:《把我的诗译成中文》《窃贼》《世界》《想象》《河》《航》《走廊》《脉动》《旅程》等。当然,如此解读,作者未必以为然。但至少,从这些诗作中,我们看见了思想的时空,看见了渺小个体生命与永恒时空间的矛盾与对抗,看见了光……这或许是作为思想者的诗人,其作品中少为人知的另一面。

同样毕业于1989年,江汉平原走出来的宋晓贤,其实比其他四位诗人入校早一年,是他们的师兄。而他的诗歌创作,起步则略晚一些。1992年,他油印了个人诗集《练习曲》。同年,他南下岭南,从此定居羊城。

▲诗人宋晓贤

岭南的宋晓贤,好似诗人中的隐者——襄阳孟浩然。与其诗歌独具风格不相称的,是其曝光度。《月光症》《一生》《修表人》《梦》《上吊的绳子》《黄昏》《恐惧》……从这一篇篇佳作中,似可一窥其不同流俗的诗艺境界。

宋晓贤的诗,于日常生活书写之中,蕴含质朴与深沉、批判与悲悯,在平淡之中见出波澜,见出诗人仁爱悲悯的大情怀——其中多有晋人陶渊明的遗风。

他以清新直接的口语,书写对现实生活经验的敏感,用率真而幽默的话语风格进行“诗”与“歌”相结合的形式探索。其作品富于人道主义底色,具备深厚的现实批判力量,始终保持了较高的境界,诗歌在文本上的间离效果与隐喻,叙事中带有时代情愫和现实的批判思维。写出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是真正的人间之诗。

不同于前面四位诗人,白山黑水间的桑克,中学时代,已经写下几千首古诗和一定数量的现代诗,尽管诗人后来并不认可这些诗作。

大学时,桑克对门的宿舍里,住着伊沙、徐江、侯马。当年,谁能想到,这两个学生宿舍里,住着四位未来的著名诗人。

▲诗人桑克

横在两个宿舍之间的那条窄窄的走廊,当然无法阻断四位诗人之间深厚的友谊,但却也仿佛象征着他们在诗歌创作与诗学理念上的小小分野。桑克的诗,借反讽和隐喻,在历史书写之外,展现了他对“浪漫主义”的一种追求。

“桑克确乎是一位有自己风格和境界的诗人,他很难界定,绝不是因为含混不清。他是如此丰富缠绕却又保持了单纯透明,是如此清逸顽皮却又不失尖刻和锐利,他对词语的驱遣简直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你无法不承认他是高明的,不经意的笔尖常常触碰到历史和现实的痒处,这使他的俏皮和清逸保持了可贵而又谦逊的高度。”

著名学者、诗人张清华先生对桑克的上述评价,抹除了我们前期阅读中对桑克的感知。如此细腻而独到见解,让我们重新走近“很难界定”的桑克。

五位诗人的诗作是丰富的,任何单向度的解读,在某种意义上,很可能都是误读。但即便是误读,也丝毫掩盖不了他们诗歌的光芒。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三十年过去了,1989年毕业的五位诗人,如今,他们都身在何方?又有哪些动人的故事?

他们三十年的故事,都已蝶化成一首首诗歌,借助诗歌,五位诗人的灵魂便聚在了一起,以诗还乡!

▲北师大诗群书系第二辑

作为时代灵魂的诗人,即便衣锦夜行,也难掩其灵魂之光芒。三十年之后,他们为时代招魂,以诗歌还乡,给时代以光芒!这不很有意义吗?

致敬五位诗人,致敬给诗人以灵魂的——北师大中文系!

文章来源:一言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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