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几年前这样过年（3）庄乡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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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几年前这样过年（2）庄乡拜年

（2021046）

袁建国

四十多年前的拜年，与现在大不一样。

大年初一是家族、庄乡拜年。

我们一定是在美梦中被吵醒的——不是被隆隆的鞭炮声，就是被爷爷当当的砸门声。

爷爷总是嫌我们起得晚，每年都是在漆黑的夜里拄着拐杖来砸门。他年轻的时候体格健壮，各种农活做得相当漂亮，赶车拉脚也无人能及，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但他的童年却很不幸——其实也不止是他，应该是他那一代人都有的不幸。

据说他老家在泰安附近，在他几岁的时候，我的老爷爷老奶奶带着爷爷和他的几个姊妹兄弟，沿路乞讨来到鲁西北，后来实在无法过活，便把爷爷和他的一个妹妹送给两个人家，自己继续往北逃荒，后来杳无音信。

或许是童年的苦难遭际，或许是年轻时劳累过度，爷爷多病缠身；即便如此，他仍然是我们家起得最早的人。

我和弟弟迷迷瞪瞪穿好衣服，赶紧往二奶奶的院子里跑——去晚了，爷爷会发脾气的——在我家，没人敢惹他老人家生气。

等到叔叔、弟弟们来齐，爷爷便带领一大家子人上供，磕头。这时候，每个人都非常郑重，气氛也十分庄严肃穆。

磕完了头便开始鸣放鞭炮，然后晚辈给长辈拜年。我和弟弟们辈分最小，磕的头也最多。

我们这边上着供，各屋的水饺一般已经摆上了桌子，我们这屋尝上几个，那屋尝上几个，走着玩儿着就吃饱了。

哪屋的水饺好吃，我们心中都有数，不过嘴上必须都说好吃——爸妈早就嘱咐好了，过年必须说吉祥话，不然就是对祖宗的不敬，自己这一年也不顺当。

比如包水饺时，包完了必须说成“包好了”——过年忌讳说“完了”之类的不吉祥的话。

比如饺子面儿剩下了，也不能说“馅儿不够了”，因为这样说也是不吉祥。一般情况下，如果剩下面儿，大家都会说：“好！今年有粮食吃了！”如果剩下馅儿，大家都会说：“好！今年有钱花了！”总之，不是有饭吃就是有钱花。

我们小孩子们记不住这些讲究，所以干脆就尽量不说话或者少说话。

吃过早餐，天还漆黑着，爷爷便带领我们去各家拜年。

我们村是回民村，村子北头只有五六家汉民，其余都是回民，所以这五六家汉民就跟一个大家庭一样亲近。爷爷领着我们到村北头的几家汉民家中拜年，然后回家守着家堂，接待来拜年的街坊邻居。

这时候，北头的几家汉民一般都互相拜完了年，便汇聚在一处，形成一个四五十口人的队伍，一起去村南头的汉民家中拜年，最热闹的时刻也到来了。每到一家，常常是前边的人已经磕头了，后边的人还在大门外边，甚至有的还在大街上。前边的人跪着高声喊着“给某某拜年”， 后边的人只跟着一起起哄，并没有跪在地上。

遇到同样是拜年的队伍，两边同时拱手祝福，相互拜年。有时候还要点上几个两响，气氛就更加火爆了。

如此热热闹闹边拜年边说笑走到村南头，然后向东从冰上过河——就是我们经常打线蛋的那条河，叫马减竖河，到河东岸的小村子里拜年，然后回程。

回程是绝对不会走原路的，那怎么回去呢？当然是滑冰了。

我们有时候是各玩儿各的，有时候是两人一组，剪子包袱锤分出输赢，赢者便坐在一块木板上，或者直接坐在光滑的冰上，伸开两只手，让输者拉着走。这样边玩儿边闹着回到家，天才蒙蒙亮。

至此，庄乡拜年才画上句号。

接下来又开始了一天的疯玩儿……

曾经，我们小伙伴们都对这种拜年方式十分反感，都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不拜年，睡懒觉。如今，这个愿望基本上实现了，却发现，过年，真的不如原来热闹了。

您说，这到底是啥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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