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蛇洞主》连载 8

  

  德才洞主和粟知哥两人一人肩上挎着一只沉甸甸的布包,快步走在红一塌黄一塌的山坡上。背着长娃子们还是做了场法事送走麦满仓老汉后,两人便四乡窜了窜,聚起了包里的这些家什,然后别了家人,出了这趟远门。本来那天母乡长在洞口时,佘德才想请教他是不是得先在乡里开上个证明啥的,因不敢莽撞,便私下先请教了粟志戈两句。不想志戈笑他太落伍了:记得那轮人人都照了个傻眉痴眼的「布告脸嘴像」不?──临后发给你的那个身份证卡卡,又是拿来做甚x用的?

  真的,在志戈这大码头上来的人眼里,德才只是一尊土神。土神这道号,本是早年激忿的知哥知妹些私下安在公社干部头上的称呼,因德才所属恁概一个职务序列,所以志戈觉得将它转安在他的头上,倒也再合适不过。话虽如此,这回这尊名正言顺的土神终归是志戈这「广知青」大体上还信得过的一个伴儿,因此自离家之时起,粟知哥就已决定在路上要同佘洞主和衷共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想着自家平白起了个本,这回又可以壮游一遭,德才洞主心下很是得意。修炼不也就是图它个长远的快活么?眼下既已有了快活充盈着自家的心室,那又何不将它细品个够?这般想着,于是他一边走,一边便哼哼呀呀地吟唱起了戏文来。可惜的是心往神驰的许多旧戏文反一句都唱不了,而早年那前后十来个样板戏哩,倒还可以咿哩呜噜的,大段大段唱上它一歇。

  听他尽唱《红灯记》、《沙家滨》,粟知哥老大不耐烦。本来他也曾是狂迷过这些戏文的,只因后来他老喜欢将自家不咋地的身世同它们混搅在一起,所以不觉便对它们有些偏激了。他皱眉撇嘴地打断德才:

  你这些文革摆杂,早该扯来甩它娘那x了!

  洞主何尝得会留恋文革?他爷便是丙辰年正二三月吃多了观音土屙不出屎来,活活地叫憋死了的。老爹在那段时间,常年都活得象个盗墓的贼:行事偷偷摸摸,一旦犯了,就生生的象是遭揭层皮样的挨上他妈一顿。自家喃,也说的是为了保卫毛主席,结果到头来却说保的是巴阳野心家、5·16份子伍定国,还为他遭对方组织捅上了两刀子,至今屁股墩上都留下烂疮样的两大块亮疤……

  不过是随口唱唱,唱哪样又不一样噢。洞主笑嘻嘻的。

  我说你还不如念你的经,哼你的咒!知哥喝道,刀削脸上的神色倒并不算恼。

  你没病没灾的,又没许愿发大讨小,经啊咒的都不必了。我看我们憨走山路也冷清,不如说它几句笑话,咋样?洞主兴致极高。

  说就说,怕说怕听吗啷的?知哥倒不反对,不过心头却还有点儿提防。这塌地方的人脑瓜子嘴巴子用于别的方面长处看不大见,但要说点刁话趣话,那可全都在行得很,而且只要一说,想方设法的,都要把野火烧到你头上来。回想当初初来乍到这塌塌时,一个毛头小伙儿不晓得水深水浅,低估了贫下中农些,就记不清吃过了多少回哑巴亏!特别是这塌许多话的发音都憋腔倒拐的,怕正是书上所说的啥「入声字」,你满以为他说的是这,可偏偏他道的是那,你遭戏弄了,搞不好,怕还在帮他拍手助兴哩!

  放心,这里就当真不说黑道白的了。洞主笑道,象是看出了老挑的顾虑。他这里所说的「黑」、「白」二字,念的便正是那典型的古里八怪憋腔倒拐的音,大约不论是汉语拼音还是国际音标,都无法准确无误地将其标注出来。

  唔,粟知哥两可地哼了声鼻子。

  那我干脆打个猜猫猫算了。洞主眼珠一转,然后煞有介事地定向老挑。连话都说在前头:这是外荤内素的猜猫儿,而且,说的肯定还是你很熟的事。

  知哥又半笑地哼了声鼻子。于是洞主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两软──夹一硬。二人──对施功。累得一身汗,只为──那条缝。

  说完便挤眉弄眼地瞄着知哥邪笑。粟志戈顿时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当即便以为自家必是猜对了,于是便笑骂了这邪神老挑一句,一面便将那答案颇有些不屑地「呸」了声说出。

  说的是你和你婆娘夜夜加班加点干的那事!

  邪了邪了!我一默你这家伙思想就不正。我说了的是外荤内素呀。洞主乐得呵呵大笑了起来。说着还跟上一句:未必你很熟的,也就只是晚歇那事?

  要是平常念及粟知哥「晚歇那事」,洞主心下必定是大不了然,不过目下心境不同,所以他便也就超乎世外,旷然达观了。

  嗯?志戈瞄定洞主,倒还真来了点兴趣。

  ……?──呔,不行!他那烟熏嘴试了一歇,末后承认。

  硬猜不到?──嘿,就是你们木匠拿锯解大料嘛。

  两人旋即都大笑了起来。洞主意犹未尽,又抛出了两个同类风格的要知哥猜。

  一头毛,一头光,几擂几送白浆浆。

  脸对脸,胯向胯,一按一扯湿丫丫。

  这回知哥晓得其中有诈,便打死也不猜了。不光不猜,还连声笑骂洞主球莫名堂。

  啥球莫名堂,分明是懒,不肯动脑筋。洞主不服,反转教育知哥说。

  那你说又是啥子?知哥问,口气隐含一点又服又不服的意思。

  后面这说的是井头打水;前面那,就是你们城里人早起刷牙呀!

  粟知哥不禁细细地瞄起这土神老挑来。真的,在这塌扎根越久,他就越是不敢轻易小瞄了这塌的人,至少已是在许多方面都不敢小瞄他们。

  但他忽然瞄见此时德才怔怔地把脸转向了一个地方。他顺着也朝那方向瞄去,却看见一个钓鱼人,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崖脚后土河边上。

  那便是这塌赫赫有名的袁老红军,后半辈子吃了几十年国家供奉的。这两老挑当然都认得他,而且德才岂止是认得,还晓得自己一家子的命运,都多多少少地同他有些瓜葛。

  

  

  余君荣和袁庆生两个磕头换帖的弟兄,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满身血污的,一起朝着紫云山出云石峰顶摸去。伍世杰伍家驹叔侄俩在那出云石占山为王,有好几年了。而今两叔侄越闹越红火,居然便已学着那水泊梁山,早竖起了一面书有「替天行道」字样的杏黄旗子。近年,这远近四方,不论是农夫脚汉,杂工帮佣,只要活不下去或感觉活得不畅快,都朝它那里灯蛾聚火也似地投奔。

  袁庆生的媳妇鲜氏新近遭袁二脑壳奸污了,而且弄得很惨。这袁二脑壳是袁庆生一个家底大不一样的族伯,在本乡素有为富不仁的恶名,因一颗光生生的肥肉头长得极象是袁世凯,而众人也不愿或不便把他捧得太高径直就叫他袁大头,所以便给他安了这么个「二脑壳」的名字。当然,这也只是背地里才恁概叫他,当面还是喊他袁爷,因为照这塌地方的习惯,「二脑壳」原是指男人丹田以下的那个玩意儿。

  袁庆生是个火爆爆的毛头小伙儿,岂容得自家婆娘遭他人搞的事,因此一口气不忿,便约上把兄弟余君荣,趁这月黑夜,去把袁二脑壳连同那个他还该叫做伯娘的肥女人一歇都用乱刀砍翻了(对这女人他是先奸了后再杀的)。事前袁庆生就已把婆娘打发回了娘屋。婆娘娘屋在天河岭脚下。今儿个早上已有信传来,说是那鲜氏回去就已寻了短见。

  余君荣年岁略小,还没有娶亲,在这茬子事上无甚牵挂。他老爹本是袁家祠堂的教书先生,和老婆都是极本份的人。无奈这君荣竟不象是这老俩口生的:天生一副造反德性,口角上刚有了点茸毛毛起,就长年伙同乡间「冒山匠」些,尽做些非凡的事,所以遭爹娘告了个忤逆,早已独自分开过了。这回袁大哥叫他,焉有不从之理,二话不说就跟去了。不过他忤逆是忤逆,痛怜爹娘之心却未全泯,加之人有心计,平素就好个装神弄鬼的,因此上行这大事之前,先就还找了副脸壳戴上。二人虽自觉活路做得麻利,但转思再过家常日子也有些尴尬,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便挺身江湖。

  因这满身的血污便是上好的投名状,加之提起杀的是哪个又大快人心,顺顺当当的,二人便在伍大王伍二王手下做了好汉。就这样大碗酒大块肉的,也不知吃喝了多久,世事忽又有了新的变迁:大巴山麓万杆红旗先后揭起,紫云山的杏黄旗也随势改染成了红色,伍大王伍二王分别也就成了红某团的团长和团副。恁样一来,袁庆生和余君荣哩,自然也都成了堂堂皇皇的赤色战士。

  还在刚挺身江湖不久,二人便憾憾地听到了一则消息,说是袁二脑壳的婆娘倒死了,他本人却没死。好在恶人终有恶报:半年后身为民团团总的袁二脑壳,终究遭伍团长麾下这伙人捉住并开了膛子……

  后来就又是大转移,也就是最后书上称做万里长征的那件事。这时袁庆生已是一名连长了,余君荣哩,据上方说是始终有些怪头怪脑、二不挂五的德性,因此说来功劳也算立了不少,但却就是没个升迁的机会。

  大转移前后,内部杀人杀得很厉害,经常无缘无故的,只要有人去戳了你的脊梁骨几下,上方也就要不问个青红皂白的把你抓去,说得不对头,就把你杀了。这场合不觉便叫余君荣暗暗生了点异心。这人鲁是鲁,生性却好想;想到象恁概是不是活得也不算畅快,死得也不算明白,他便生出了点溜之大吉的念头。他本想把这念头漏点给他的把兄袁庆生,但他看老袁这时倒象是活得个滋润自在的,心想切莫要没事找事,甚至是好心不得好报,所以也就多了个心眼,干脆连当初的生死弟兄也都一齐瞒了。

  虽是存心想溜,这溜的机会却并不好找。因为事情是明摆起的:搞得不好,活路还没找到,死路却不找自来了。不过也是天成全:出川前的一场恶战中,一颗枪子儿擦伤了余君荣的左肋巴骨。当时正是雨夜,黑里摸索的天,蹿蹿滑滑的地,慌慌乱乱的人,哪个又辨得清你的伤有好重哦。于是余君荣就势装了个死,连袁庆生跑过来拉他扯他,推他搡他,他连气都不出一声。后来袁庆生大约是念及私情,急急火火的都还叫来了个帮手,草草地将他掩埋在了一个弹坑里面。

  从浮土中挣将出来后,余君荣脱去了军服,开始了穿州过府的流浪汉生活。为的是防备万一,他还给自家改换了个名姓,大体上保留了点原先姓名的字形字音,自称姓佘名俊宗。改名换姓的当时,他还想的是有朝一日世道太平了,自家也混出了个人样,就依旧恢复原来的名字。可是后来他竟习惯成自然,觉着这新姓名用起来挺顺当,且听上去也颇气派,也就打消了复名的念头,甚至于直到最后娶妻养子,也都没把这点告诉家人。

  在他的流浪生涯中,曾有过一段在武当山当烧火道人的历史。不过多半是因在绿林军旅中见伤见血、吃肉闻腥的搞惯了,他耐不了仙山中那般平静清苦的日子,于是有一天终于又还是脱离组织,再次作了个逍遥法外之人。有关自家在武当山作道士这事,他没有对家人全瞒,但也只是连编带造,玄乎其玄地告之了个大体……

  还在做好汉那歇,他便同山寨中一个不知是从哪塌掳来的人唤做花儿的女子相好。当时众人都喊他君娃,花儿也这样喊他,竟至于还不晓得他的大名尊姓。后来因不堪众人的凌辱,花儿伺机逃跑了,一去多年都没点消息。不想在抗战胜利那年,操着测字观风水生计的他,在巴州街头,居然可可地遇见了已届中年的花儿,还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儿娃子。据花儿说,当年她逃离紫云山后,曾先后嫁过两个男人。头一个,娶她不及半年,便吐血死了。第二个又抽又赌又嫖,且打起她来便朝死里打,所以她只好带引着那向来便被败家子男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儿娃子,再一次远走高飞,本月才刚到巴州城里……不过还不用花儿分辩介绍,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儿娃子正是当初他在紫云山花寨内吗或是草芭茏中撒下的种:两人除了脸巴子光生的程度很有差别,别的,从头到脚,全他妈活象是一个巴掌在稀泥上拍出的两个印子!

  不消说佘俊宗道人就这样有了个道伴和跟班道童。鉴于事实上花儿也就相当于是他的结发了,况且又还让他就恁概现现成成的当上了亲爹,所以他也就对那娘儿俩巴心巴肠的。儿子在遇上他之前从那痨死鬼姓,名叫运喜;既是喜遇上了他这亲爹,便依了他的想法,更名佘永锡。开始这佘永锡在他面前还总忸怩怩、涩鼓鼓的,后来经老俩口各种巧说,特别又是在他这儿确是得到了真格的血亲温情,因此最后终于死心塌地向了他,且是正式成了他这一世独一无二的衣传弟子。

  当这一家三口重回紫云山区,并选中藏蛇洞这个僻静所在安居乐业的时候,这一带不仅连余家先人的骨骸都渺无踪影,就连活着的那些乡民对他们来说,也都已经恍若隔世了。历尽沧桑的佘俊宗自然不会去向人打听当年袁家祠堂的旧事,他只是心安理得地做上了这藏蛇洞洞天的第一代掌门人。当然,这等的尊号,实际上也只是后来他的贤孙佘德才暗暗在心底追封给他的……

  他在1950年前后得知他从前的把兄弟袁庆生回家乡来了,还知道因当年「路线」啥些的事和袁庆生本人「素质」方面的一些缘故,老袁这次还乡,也并不能够很彻底地便冠上「衣锦」二字。不过回想当年的事,他已不便再主动去找那老哥叙旧。当然,他都不去找袁庆生,袁庆生更不可能还来找他佘俊宗,虽然眼下佘俊宗这名字在这僻野里差点儿就跟袁庆生这名字同样响亮。

  不过在食堂下放的那一年,饿得打偏打偏走不稳的他,还是折节去拜望过了有吃有喝的袁庆生老红军一回。但那结果却成了他这辈子最耻辱的标记:不知是那老革命人不太老心就糊涂了喃,还是人还不太老心却极老,反正还没有听完他嗫嗫嚅嚅的话,那人便一口咬定余君荣千真万确地已是牺牲了,说着便老苍苍地干笑着,象是在打发一个老疯子似地打发着他……

  佘俊宗好歹也是条汉子,见此情景,也就负气离开了袁老红军那儿。不过当晚回到家中,大约是因为胸中太多感慨,他还是忍不住给儿孙们透出了这么几句:当初要不是事情他妈说球不清,搞不好,老爷子我,目下怕还过得比他袁庆生更荣耀!

  且喜袁庆生亦并未将他冒认红军战士的事拿出去说……

  

  

  正远望着老红军哩,忽见老红军钓着了一条大鱼,正在那儿撅着屁股一松一紧地收放着鱼线。从野河里拉起条大鱼来的场面是精彩壮观的,哪个都喜欢看看,于是这两人便正南齐北地站了下来。

  老红军渐渐把鱼牵扯到了靠近岸边的地方。但鱼儿始终没拉出水面,想必是遭草草藤藤的给网住了。老红军在那儿愣了愣神,便插稳了渔竿,脱掉鞋袜,摸摸索索地走下水去。崖上这两人心下正同时动了一下,默想着他象这样该莫要出点啥事,果然,远远的只见袁老红军踉跄了一下,便朝水中猛降了一截,水一下子淹齐腰深,整个人随之也都跟栽着根木桩样的,稳稳当当地不挪窝了。当然,说是稳稳当当,也只是指他没栽倒在水里头,实际上他的两只手,却早已象鹅鸭翅膀样的一歇紧扇了起来……

  偏偏那塌名叫野狐湾,周围团转都是没人家的。这远远的粟知哥和佘洞主两个,虽都属于落后人物,但也决不至于见危不解。于是两人对此情景相互瞄了一眼,便打算跑到崖脚去拉他。

  其实去一个也都行了,你去。洞主又迟疑着说。说这话,倒也不是他做事与同伴计较,而仅只是因他猛可想到了当初爷爷曾羞忿地对他们提到的那件事。

  知哥却不晓得恁多,呔了一声,拉起洞主的手便跑。走走走,都去都去,来去也闹热些!

  包包啷办?莫非还背去背来?洞主急切中忽有了这个借口。一听这话,粟知哥想想,也不好多说啥了,只是鼓眉瞪眼地笑骂了洞主一句「狗x的贼精!」便从自家肩上取下包来甩给他,然后大步流星地一头便朝着崖脚跑去。

  

  

  佘洞主遥遥地目睹了粟知哥营救老革命的全过程。他还看清志戈从水中拉起老革命后,老革命硬还从水中捞起了将及一尺长的一条青鲤,然后那两人便说啊说的,一面隐向一片麻柳林中去了。这之后,一直又过了好大一阵,才看见粟志戈冒着热腾腾的一头汗,笑扯扯地嘻着他那张黑嘴,回到这跟前。

  啷概恁久?怕是把鱼都弄来吃寡了,才转来的?洞主半恼地笑问。

  x话!嘿个舅子,既然去了,总要把他安顿妥贴了,才好走啊。──我是把他牵到那边柳林碥去了来。他说那塌有他的哪个哪个哟,该去换条裤子。你晓得他是我们的老红军,老革命,老英雄,老功臣,该我们服侍噻。嘻嘻,只是你没见他刚才狼狈起那x样子:一走拢,就跑到别个猪圈后面去蹲起屙了好大一歇!

  好了好了,莫消借着事事儿夸耀自家了。没想到你也还有些助人为乐的英雄气概喃。可惜没得哪个也封你当个功臣,象他恁概吃硬饭享清福了;你还不是只有同我们这些农夫汉山傻儿一样:踩它几十年的稀泥烂路,屙它一世的菜尿苕屎!德才洞主唠唠叨叨地念了他妈的一歇,一面把个包袱扔还给这想必照他看来已是近乎讨好卖乖的鬼老挑,就又同他一道上了路。

  哟,个咋的,这么些年了,只说你冷眉冷眼的,没想到生铁壳壳里头,还包了颗滥贤惠的软心子喃!洞主亦冷眉冷眼的偷瞄着他这老挑,一边慨叹地在心下暗想。一经联想到这份滥贤惠当然也会施在哪个身上,尤其是更联想到那人完全也有可能将贤惠回报给这人,他的那颗心子,才顿时象是变了颗生杏样的,渍渍地在他腔子里酸溜酸溜了起来……

  

…………………………

启事

从本期起,各栏目后缀中,网络及现实友人对吾辈作品之赞誉文字,一律取消。

当时启用这些文字,确也是本着类似“小店菜品口味如何须由食客评判”心态,如实将此前从网络论坛等处撷录来的内容,转附于此。略作说明:当初网络上对吾辈的评辞,又何止这些,在自己意识到有必要进行收录的时候,有许多,事实上已经是找不到或者是没精力去一一搜寻了。再者,所录赞语,少数明显是“过火”的,或“空泛无物”乃至“伧陋不文”的,自己肯定不会选用在这儿。当然,至于那等不接受吾人艺术的,亦自是不会“张挂”在这“店铺”里,正如所有真正的饮食店堂,也都不会将食客接受不了它们菜品的味道那类话语张挂出来(虽则有可能其仍会暗中思考在不变更菜品基本特质的前提下作些改进)。这皆是人之常情,想必也不消细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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