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异事:嫑得罪手艺人
一木匠
话说华州地方,在清末民初年间有一个姓商大户人家,商老爷田连阡陌,牲口成群,粮食盈仓,银钱无数。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有钱财东。商老爷的儿子到了婚娶的年纪,就想着给儿子重新盖一院子新房,以作成婚之用。
商老爷的儿子结婚当晚,新房里就传出了令人恐惧的喊叫声,随后就看见商老爷的儿子儿媳光着身子从屋里跑出来,披头撒发,衣冠不整,嘴里大喊大叫:“闹鬼哩!闹鬼哩!”众人诧异不已。
商家在当地是大户人家,商老爷也极爱面子,出了这号事,自然是颜面无光。然而,他再问儿子儿媳出了啥状况,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乎,商老爷只好以身犯险,亲自去新房验证一番。以求找到病症所在,才好对症下药。
他把儿子儿媳先安顿在老宅,决定自己先去新房探探虚实。这天夜间,商老爷刚刚睡下,就速速入梦,梦中一个红衣长发的女子从天而降,压在商老爷身上,让他动惮不得,他急得大喊大叫,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那女子却发出咯吱咯吱的诡异笑声,把一张惨白得赛纸的鬼脸凑到他面前,血盆大口一张一合,恨不得把他吞了一般。随着那大嘴越长越大,那雪白的鬼脸竟然如同镜子一般,碎成了片片,碎片散落在周围,每一个碎片里面都有一张奇丑无比的鬼脸,吓得商老爷几乎晕厥。
到了天亮的时候,商老爷试着扭了扭身体,这才发现自己能动了,床上却满是他受到惊吓之后的便溺。这房子咋能闹鬼哩?他想起了盖房前寻找的那个阴阳,于是立即去寻条解决之道。
阴阳倒不推辞,拿了家具就到了商老爷的新房底下,阴阳先生在这屋里转了两圈,对着房梁看了又看,这才冷冷道:“你得罪匠人了!匠人给你下了鬼把卷!不光这房子底下要死人,你躲到老房子下只怕也要当心肇祸!”一句话吓得商老爷瘫倒在地上。
原来,这商老爷有个毛病,看不起穷人,当然更看不起下苦的人。古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平日遇到雇人的事情,商老爷对匠人异常刻薄且不须多说,骨子里对匠人的那种鄙视就根深蒂固,往往令匠人们心生愤懑。
而商老爷这次请的盖房匠人,正是名冠州县的“一木匠”。一木匠姓林,因为手艺特别好,整个渭水县没人能及,故而得了“第一木匠”的称号,人们见“第一木匠”念起来太过拗口,就直接用“一木匠”称呼他。
一木匠手艺好,脾性也好,从来不跟人争吵红脸。虽然极度自尊,却也能极度隐忍。即便雇佣的主家招呼不周,粗茶淡饭,他也不多说一句话,反而安慰匠人们:“都是庄户人家,日月艰难,理解理解!”
一木匠平时遇到的主家,就算再刻薄,也不至于太过分。而给商老爷干活,却算是遇到了最让人懊恼的主家。
商老爷给一木匠和其他匠人们管饭,而绝不让匠人们用桌子,只是用一个废弃的马槽反转过来,平日里就把饭菜摆在马槽上。匠人们敢怒不敢言——毕竟挣人家钱哩!有匠人抱怨饭菜粗劣,下苦出力的人,吃这些东西没力气。商老爷却趾高气昂地道:“你们些下苦流汗的人,畜生一样,还想吃啥好的?我这家里深宅大院,就是不惯你们这些臭毛病!”
匠人在那个年代确实地位不高:重农抑商的社会中,士农工商是固有阶层观念,工匠仅仅排在商人之前。然而,商人们有钱,任何社会,有钱人的地位都不会太低。所以,工匠实际上是最低等的人了。
一木匠遭遇了这样一次最严重的歧视,心里当然很不舒服,大家想想,连一木匠这样隐忍的人都觉得过分,商老爷已经是天怒人怨了。但是一木匠不动声色,该吃饭吃饭,该干活照样好好干活,还招呼匠人们好好干,保证工程如期完工。新房亮瓦,一木匠的手艺和众工匠们的高水平,让商老爷很满意:“没想这些下等胚子,活路做得还看得过眼。”
商老爷听阴阳先生说到这里,就知道问题肯定出在“一木匠”身上了。他见阴阳先生不冷不热、一副隔岸观火的势向,就想到自己当时对这阴阳先生也诸多鄙夷。阴阳先生不愿多说,转身就出了庭院,商老爷把阴阳先生一把拉住,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先生莫怪!都怪我当时糊涂,冷落了先生,现时请先生给指一条活路!”
阴阳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道:“现时不知道谁下的降,给你干活的匠人都有可能,你是这,带着酒一个一个去请去求,一定要真心诚意,或许还能给你一条活路。”
商老爷没办法,只好带着好酒好菜,让两个仆人端着,一家一家拜会原先的匠人。到了一木匠家里,商老爷显得格外用心,又是敬酒又是下跪磕头的。一木匠见商老爷心诚,就动了恻隐之心了,跟着去了他家修建的房子里。
一木匠从正梁当中的一个楔子下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木人,不过半尺高,却与真人无异,已经周身通红。一木匠看着这木人叹气道:“唉!当时气盛,放下这家什之后就后悔了。险些害了你一家,也害了我自个儿。”
原来,一木匠这法术一旦用上,一定要发挥完作用才能解除。当然,一木匠作为作法的人,在没有酿成大祸之前,仍然是可以解除这法术,但是对自身不好。
解除了商老爷家的鬼把卷之后,一木匠跟徒弟去别的地方干活,一个不留神,被徒弟一斧头砍掉了小拇指,这怕就是法术对一木匠的惩罚吧。
二头匠
民国年间,华州地区有个二头匠,手艺很好,却也有很多离奇的传说留下来。
二头匠沉默寡言,剃头刮脸手艺却没得说,每逢乡村集市,二头匠在固定的一个地方摆出摊位,为乡里赶集的人剃头修面。
这一天,二头匠的摊位上来了一个大人物——县议员牛大人。牛大人牛皮哄哄,势大得很,把个肥胖臃肿的身子往二头匠的躺椅上一墩,压得那躺椅咯吱咯吱响,随后哼着鼻子道:“我这头发胡子,平日里都是在西安城打理的!要不是今个儿事情紧,我能看上你这野摊摊?手脚麻利些!活路做好!要是有半处不合适,我拉你的壮丁!”
二头匠点了点头,开始在县议员牛大人的脑门上忙活起来。哪用一时三刻,牛大人的脑门光亮,面目光滑,手下的人看了都忍不住称赞。但是,任凭牛议员带着这么多手下,却没有一个人出来给钱!待牛大人剃完头,一众人就相跟着大摇大摆到县城开会去了!
在开会现场,牛大人鼾声如雷,让台上的县长大为光火,县长把牛大人狠狠地骂了一顿:“我看这年跟前了,你是些些出得槽了!没看你这呼噜打得,咱这会还能开成不?”牛大人羞红了脸,也羞红了耳根和脖项,县长让他上台检讨,他不敢不动弹,谁知道他刚刚起身,就发现坏事了!咋哩?睡得太实,就没发现自己尿了一裤子!这一下会场彻底热闹了,牛议员在会场睡觉尿裤子的事情一下就在全县传开了,牛议员也成了“尿议员”。
不仅如此,这次之后,牛议员经常控制不住便溺,继续在会场睡觉尿裤子。后来实在没办法了,经高人指点,才又找到了二头匠。牛议员千恩万谢,给了二头匠五个响洋,让二头匠又给剃了一回头,才算根治了这个毛病。
从那以后,牛议员再也不敢在民人面前牛气哄哄了,任何时候都低调行事,更不敢欺压民人,也算是转变成了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