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与人之间,总是讲究缘分的。上世纪三十年代,在南京的中央大学,有一学物理的美女吴健雄,与学美术的特长生孙多慈相遇了。一个来自江苏太仓的理工女,一个来自安徽安庆的艺术特长生,说起来,孙多慈还比吴健雄低一届,也许文理互补,两人还是成了好闺蜜,总有说不完的话。中央大学校园里,人才济济,其中有位闻一多的学生,这就是长相英俊的文科生陈梦家,以诗名著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陈梦家陈诗人,勇于追求文静端庄的孙多慈,为她写下了不少滚烫的诗篇。只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后来陈梦家娶妻燕京校花赵萝蕤,那又是另外一段往事了。而今天的女主孙多慈,又与她的老师徐悲鸿,演绎了一段“慈悲之恋”,只是囿于自己的纠结,加上老爸的阻挠,最终另嫁他人。当孙多慈听说徐悲鸿离世的消息,怀着满腹愁绪,为老师守孝三年……
孙多慈,1913年出生在安徽寿县的一个书香门第。爷爷孙家鼐,是清末重臣,历任工、礼、吏、户部尚书,曾一手创办京师大学堂,也就是北京大学的前身。老爸孙传瑗,为一代名士,曾任军阀孙传芳的秘书。一笔写不出二个孙字,但孙传芳的口碑并不甚好,这在无形当中,对孙传瑗的声誉,也有较大影响。名门之后,再加上父母高知,在三个孩子中,孙多慈又是长女,下面两个弟弟。因此,从小的她,就在父母的教导下,饱读诗书,形成了娴静优雅的气质。1930年,孙多慈来到南京中央大学美术系作旁听生,成为徐悲鸿的弟子。那时的徐悲鸿,已是一方名流,见过的美女也无数。但在他眼中,秀外慧中的孙多慈,格外不同。她光彩照人,尤其“学画三月,智慧绝伦,敏妙之才,吾所罕见”。美女加才女的孙多慈,俨然成了徐悲鸿老师眼中的白月光。徐悲鸿对孙多慈的才华,那是相当的青眼有加。有时,他会邀请孙多慈去他家,为她画像;有时,带她一起游玩。更多的时候,徐悲鸿对孙多慈的画艺,多有点拨。1931年,孙多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中央大学美术系,正式登堂入室,成了徐悲鸿的弟子。徐悲鸿毫不掩饰对这位女弟子的好感,有时竟为孙多慈一人上课。当时的女生宿舍,禁止男士进入,但徐悲鸿毕竟是一系主任,自然可以前往。如此一来,各种风言传播开来。形势,更多地对孙多慈不利,毕竟,徐悲鸿已是有妇之夫,何况徐太蒋碧薇也不是吃素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此带有颜色的绯闻,自然也不会绕过蒋碧薇的耳朵。说起蒋碧薇与徐悲鸿的爱情故事,可有足够的戏码填充,两人算是私奔,为掩人耳目,蒋家只得称女儿暴病身亡。后来,两人前往法国留学,经济并不充裕,蒋碧薇节衣缩食,全力以赴地为徐悲鸿创造一切有利于绘画的最佳氛围,那也是两人感情最好的时期。如今,功成名就的徐悲鸿,竟有了非份之想,这让蒋碧薇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们当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不能成为我们情感账户中最坚定的磐石吗?是真是假,我要亲眼所见。情急之下,蒋碧薇来到了徐悲鸿的工作室。女人的直觉,总能洞察一切。当她看到《台州夜月图》时,猜疑的心,顿时像被利刃划过一般,生生地向外溢血。画中,徐悲鸿席地而坐,孙多慈侍立一旁,白色围巾飘起一角,天际间有一轮朗月悬挂。再多的语言,都是多余。蒋碧薇深知,丈夫的心已在潜移默化间,偏离了家的航道。若将自己的胜利果实,轻意间,拱手交给另一个女人,哪个太太如此心大?为此,蒋碧薇打起了婚姻保卫战。你孙多慈不是插足我的家庭吗?好吧,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让众人看看你的真面目,蒋氏前往孙多慈的宿舍叫板,是存是留,你看着办。纷纷扬扬的各种传言,实在让孙多慈难以辩解。宿舍住不下去了,只好另租房子,请老妈陪伴,以避风头。家里,徐悲鸿一直在解释,自己只是出于对孙多慈的赏识,并无非份之想。但蒋碧薇并非等闲之辈,她可不会轻易相信丈夫的鬼话。真相,有时眼睛看不到,但心可以感知到。徐公馆在南京落成,孙多慈以弟子身份送来百株枫苗。女主人蒋碧薇的眼中,怎会容得如此大的沙子,她命佣人尽数折断,一不作,二不休,全当柴火烧掉。徐悲鸿在强势太太的怒火下,只能忍了又忍,将徐公馆称为“无枫堂”,并称其画室为“无枫堂画室”,还刻下“无枫堂”印章,加盖于那段时期的画作。1935年,孙多慈大学毕业,在恩师徐悲鸿的帮助下,她很快出版了个人画集。此外,徐师还积极筹划她的出国事宜。只是,蒋碧薇手眼通天,从中作梗,孙多慈留学法国的计划,以失败告终。
抗战爆发后,孙多慈带着家人逃难到长沙,徐悲鸿还未忘记这位佳人,前往长沙与其会面。后来,孙家前往桂林,徐悲鸿又奔赴那里。在桂林,那是徐悲鸿与孙多慈最为快乐的日子,与山水为伴,为漓江写生。从来只听新人笑,有谁听得旧人哭。兵荒马乱之际,有谁知道,蒋碧薇带着孩子们如何躲避战火,如何逃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徐悲鸿决心与蒋碧薇分手,他竟在《广西日报》上,刊出了一则启事,上写与将碧薇解除非法同居关系。多年来的恩爱,已是转眼成空,为了表达对新人的炽热之情,竟不惜伤害曾经的枕边人。蒋碧薇欲哭无泪,好吧,路还长,走着瞧。这边,孙多慈的老爸,可不干了。女儿与一个有妇之夫相恋,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物,,真要较起真儿来,女儿成了破坏他人幸福的小三,这怎能行呢?凡事敌不过一个理字,女儿你可千万不能误入歧途啊!妥协之下,孙多慈听从老爸建议,前往丽水中学任教。男主徐悲鸿也饱尝争议,遂前往印度讲学,以避一时风口。在父亲大人的高压下,孙多慈嫁给了许绍棣。这位许先生,曾担任浙江省教育厅厅长。在郁达夫与王映霞的婚姻中,就是因为王映霞与这位许厅长有染,因此成为婚姻破裂的导火索。如今的许绍棣,年过四十,原配病逝,留下两个女儿。孙多慈虽说心中难舍徐悲鸿,但实在是身心俱疲,只能听从父命,1940年,成为许绍棣的填房。
1942年,当徐悲鸿回国见到此局面,心痛不已,徒呼奈何。婚后的孙多慈,生下两个男娃。人都有AB面,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到的风景也不一样。许绍棣作为CC派的中坚力量,也是陈果夫、陈立夫的得力助手。他在家乡教育上的创新与业绩,都是有目共睹的,并不是常人眼中,只知吃喝玩乐的党棍。无论在生活上,还是绘画上,许绍棣对妻子孙多慈,都是诸多关心与支持。女人,是家中的风水,妻子好,一切都好。1949年,孙多慈一家迁居台湾。后来,她又前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攻读研究生,又在法国国立美术学院从事绘画研究,回到台湾,在台湾师范大学,担任艺术学院的院长。
1953年,徐悲鸿逝世的消息传到台湾。而孙多慈闻知,还是源于蒋碧薇。在一次活动中,两人不期而遇。曾以为不共戴天的两人,不会再有交集,不会再言一语。哪知因为爱过同一个男人的彼此,竟开口说话了。蒋碧薇低语,徐悲鸿已过世了。当下,孙多慈就流泪了,太早了,恩师走得太早了,无处话凄凉。回到家中,孙多慈对着夫君许绍棣坦言,我要为恩师守孝三年。看着妻子的泪眼,许绍棣深知此番言语的力度,他点了点头。
也许,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孙多慈终是意难平,她总是沉浸在当年与恩师相处的点点滴滴,不能自拔。终究,情绪上的所有波动,都会聚集在身体里,形成病变。上世纪七十年代,孙多慈因患乳腺癌,三次赴美开刀。1975年,她病逝于好友吴健雄在洛杉矶的家中。在临终前,孙多慈还是向好友说起“慈悲为怀”四个字。无论如何,“慈悲之恋”终是她绕不过去的梗,水中花、镜中月,终是难以追寻的梦。
孙多慈逝去后,许绍棣写下多首诗词纪念亡妻,倍感凄凉间,一丝丝愁云,始终消散不去——在许绍棣故去后,他与孙多慈的骨灰,合葬于阳明山……我生命里最大的突破之一,就是我不再为别人对我的看法而担忧。此后,我真的能自由地去做我认为对自己最好的事。只有在我们不需要外来的赞许时,才会变得自由。——罗伊.马丁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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