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第1-10章

黄元吉《道德经注释》自序三教之道 圣道而已。儒曰至诚 道曰金丹 释曰真空 要皆太虚一气 贯乎天地人物之中者也。惟圣人独探其原 造其极 与天地虚空无二 是以成为圣人。能刚能柔 可圆可方 无形状可拟 无声臭可拘 所由神灵变化其妙无穷 有不可得而窥测者。若皆自然天然 本来特事 处圣不增 处凡不减。即等而下之 鸟兽草木之微 亦莫不与圣人同此一气、同此一理。试观汪洋大海 水至难测者。然而一海所涵 水也 一勺所容亦无非水。太虚之气 亦犹海水一般。天地、圣贤、人物 虽纷纭错杂 万有不齐 而其受气成形之初 同此一气。除此以外 另无生气 亦别无生理 所争者 姿禀之各殊耳。孟子曰 尧舜与人同 又曰 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诚确论也。无如世风日下 民俗益偷 大道虽属平常 而人多以诡怪离奇目之。所以儒益非儒 释益非释 道益非道矣。若不指出根源 抉破窍妙 恐大道愈晦而不彰 人心愈坏而难治——势必至与鸟兽草木同群 而圣贤直等诸弁髦 大道益危如累卵 虚悬天壤 无人能任斯文之责矣。恭逢盛世 天下平安 适遇名山道友 谈玄说妙。予窃听之 实非空谈者流 徒来口耳之用 因得与于其际。群尊予以师席 故日夜讲论“道德”一经 以为修身立德之证 不觉连篇累牍。第其瑕疵迭见 殊难质诸高明。然亦有与太上微意偶合处 不无小补于世。众友请付剞厥 公诸天下后世。予于此注 实多抱愧 不敢自欺欺人。无奈众友念切 始诺其请。兹刊刻肇始 予故弁数言于篇首 以叙此注之由来如此。光绪十年孟冬月谷旦元吉黄裳自序第一章 众妙之门道可道 非常道 名可名 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 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有欲以观其窍。此两者同出而异名 同为之玄 玄之又玄 众妙之门。朱子云 “道犹路也 人之所共同也”。其实生天生地生人生物之理 故谓之道。天地未判以前 此道悬于太空 天地既辟以后 此道寄诸天壤。是道也 何道也 先天地而长存 后天地而不敝。生于天地之先 混于虚无之内 无可见、亦无可闻。故太上曰 以言乎道 费而隐 实无可道 所可道者 皆道之发见耳 非真常之道也。以言乎名 虚而无物 实无可名 所可言者 皆道之糟粕耳 非真常之名也。人不知道 曷观之《诗》乎 曰 “上天之载 无声无臭”——道不可有言矣 又曰 “维天之命 于穆不已”——道不可无称矣。须知至无之内 有至有者存 至虚之中 有至实者在。道真不可以方所言也。太上慈悲渡世 广为说法 曰 鸿蒙未兆之先 原是浑浑沦沦 绝无半点形象——虽曰无名 而天地人物咸育个中。此所以为天地之始也。及其静之既久 气机一动 则有可名 而氤氤氲氲 一段太和元气 流行宇宙 养育群生。此所以为万物之母也。始者 天地未开之前 一团元气在抱也 母者 天地既辟之后 化生万物是也。学人下手之初 别无他术 惟有一心端坐 万念悉捐 垂帘观照。心之下 肾之上 仿佛有个虚无窟子。神神相照 息息常归 任其一往一来 但以神气两者凝注中宫为主。不倾刻间 神气打成一片矣。于是听其混混沌沌 不起一明觉心。久之恍恍惚惚 入于无何有之乡焉。斯时也 不知神之入气 气之归神 浑然一无人无我、何地何天景象 而又非昏聩也——若使昏聩 适成枯木死灰。修士至此 当灭动心 不灭照心。惟是智而若愚 慧而不用。于无知无觉之际 忽然一觉而动 即太极开基。须知此一觉中 自自然然 不由感附 才是我本来真觉。道家为之玄关妙窍 只在一呼一吸之间。其吸而入也 则为阴、为静、为无 其呼而出也 则为阳、为动、为有。即此一息之微 亦有妙窍。人欲修成正觉 惟此一觉而动之时 有个实实在在、的的确确、无念虑、无渣滓一个本来人在。故曰天地有此一觉而生万万物 人有此一觉而结金丹。但此一觉如电光石火 当前则是 转眼即非 所争只毫厘间耳。学者务于平时审得清 临机方把得住。古来大觉如来 亦无非此一觉 积累而成也。修士兴工 不从无欲有欲、观妙观窍下手 又从何处以为本乎 虽然 无与有、妙与窍 无非阴静阳动 一气判为二气 二气仍归一气而已矣。以其静久而动 无中生有 名为一阳生、活子时 以其动极复静 有又还无 名曰复命归根。要皆一太极所判之阴阳也。两者虽异名 而实同出一源——太上为之一玄。玄者 深远之谓也。学者欲得玄道 必静之又静 定而又定 其中浑然无事 是为无欲观妙。此一玄也。及气机一动 虽有知 却又不生一知之见 虽有动 却又不存一动之想。有一心 无二念 是为有欲观窍。此又一玄也。至于玄之又玄 实为归根之所 非众妙之门而何 所惜者 凡人有此妙窍 不知直养 是以旋开旋闭 不至耗尽而不已。至人于玄关窍开时 一眼觑定 一手拿定 操存涵养 不使须臾或离 所以直造无上根源 而成大觉金仙。下手工夫 在玄关一窍。太上首章即将无名有名、观妙观窍指出 足见修道之要 除此一个玄关窍 余无可进步也。故开头四句 说大道根源 实属无形无状 不可思议穷究。惟天地未开之初 混混沌沌 无可端倪 即如人直养于静时也。天地忽辟之际 静极而动 一觉而醒 即人侦气于动 为炼丹之始基。第此转眼之间 非有智珠慧剑 不能得也。要之 念头起处为玄牝 实为开天辟地之端。自古神仙 无不由此一觉而动之机造成。又曰无欲观妙 有欲观窍 两者一动一静 互为其根 故同出而异名。凡有形象者可得而思量度卜 若此妙窍 无而有 有而无 实不可以方所名状。纵舌如悬河 亦不能道其一字 所以谓之玄玄。学者亦不有视为杳冥 毫不穷究一个实际下落。果于此寻出的的确确处 在人视为恍惚 在我实有把凭。久之著手生春 头头是道矣。第二章 功成弗居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夫惟弗居,是以不去。古云“劝君穷取生身处,返本还原是药王。”又曰“穷取生身受命初,莫怪天机都泄尽。”由是观之,足见受命之初,浑然天理,无有瑕疵,彼说美说恶,说善说丑,皆为道之害也。夫大道究何状哉,在儒家曰“隐微”,其中有不睹不闻之要,释家曰“那个”,其中有无善无恶之真,道家曰“玄关”,其中有无思无虑之密。大道根源,端本于此。一经想像,便落窝臼,一经拟议,便堕筌蹄。虽古来神仙,赞叹道妙,曰美曰善,要皆恍惚其象,非实有端倪。盖以为善也,就有恶对,以为美也,就有丑对。又况美在是,恶亦在是,善在是,丑亦在是。此殆后天阴阳有对待,有胜负参差,而非先天一元之气也。故太上曰“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是知人不求虚无一气,而第言美之为美,善之为善,是亦舍本而逐末也。太上特示下手之工,为大众告曰,凡人打坐之始,务将万缘放下,了无一事介于胸中,惟是垂帘塞兑,观照虚无丹田,即凝神又调息,即调息又凝神,如此久之,神气并成一团,倾刻间入于杳冥之地,此无为也,及无之至极,忽然一觉而动,此有为焉。我于此一念从规中起,混混续续、兀兀腾腾,神依气立,气依神行,无知有知,无觉有觉,即玄牝之门立矣。由是恪守规中,凝神象外。一呼一吸,一往一来,务令气归玄窍。息息任天然,即天地人物之根,圣贤仙佛之本,此最为吾道家秘密天机,不容轻泄者也。修士行持,与其求之无极不可捉摸,何如求之阴阳更有实据,曰有无相生,不过动而静,静而动,出玄入牝,燮理阴阳也。难易相成,不过刚而柔,柔而刚,鼎炉琴剑,一烹一温也。长短相形,即出入呼吸,任督往来,前行短、后行长之谓也。高下相倾,即火在上而使之降,水在下而使之升,上下颠倒坎离之妙用也。音声相和,即神融气畅,百脉流通,不啻鸣鹤呼群,同声相应,不召自来也。前后相随,即子驰于后,午降于前,乾坤交媾,和合一团,依依不舍也。此数者皆由后天之阴阳,而返先天之无极也。圣人知道之本源冲漠无朕,浩荡无痕——其处事也,以无为为尚,而共仰恭己垂裳之风,其行教也,则以不言为宗,而自喻过化存神之妙。圣人作而万物睹,又何难之有哉,自此耕田凿井,被生成而竟忘其行,开源节流,勤导化而并化其迹。即使功满乾坤,名闻天下,而圣人若耻,为虚名未尝有实绩也。夫岂若《书》云,汝惟不矜不伐,天下莫与争能、争功者。尚有弭人争竞之想哉,此殆归于神化之域。淡定之天,一惟自适其乐,而不忘自得之真。古言视富贵如浮云,弃功名如敝履者,其斯之谓欤,虽然。道成德自立,实至名自归。圣人纵不居功,而天下后世,咸称道不衰。是不言功而功同日月,不言名而名重古今。夫惟弗居,是以不去也。学者须从虚极静笃中,养出无美无善之真出来,才算修炼有本。其道惟何,玄关窍也,舍此则无生矣。修道者舍此玄关一窍,别无所谓道矣,如以美善为道,亦属后天尘垢。太上以此言警之,望人因流而溯源也。不然。美善之称,亦三代以下之君子,又乌可厚非哉。《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是阳非道,阴亦非道,道其在阴阳之间乎,又况道者理也,阴阳者气也。理无气不立,气无理不行。单言道实无端倪可状,惟即阴阳发见者观之,庶确有实据。此章言无善无美之真,直抉大道根源,望人端本立极,以为修身治世之基。有无易难数句,是教人由有对待之阴阳,返乎真一之气。其中又教人从有无相入处,寻出玄关一窍,为炼丹之本根。至于守中养丹,阳生活子,运转河车,亦无不层层抉破。惟圣人直指其源,故恭己无为。不言而信,虽有生有为,而在己毫无德色。迨至功成告退,视富贵为不足重轻,非圣人孰能与于斯学,学者玩索而有得,非但下手有基,即通天亦有路矣。他注云,天下皆知美善之所以为美善,则自不为恶与不善矣。此讲亦是。但太上之经,多在源头上说,不落二乘。第三章 不见可欲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 使民不为盗, 不见可欲 使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圣人之治天下也,与其有为,不如无为,尤不知有为而无为。其化民成俗也,与其能感,不如能化,尤不如相安于无事之为得。是以尧舜恭己垂裳,而四方悉昭风动,此如何之化理哉,不过上无心而民自静,上无好而民自正,上无欲而民自定耳。否则,纷纷扰扰,自以为与民兴利除弊,而不知其扰民也实甚。故曰:民本无争也,而上争夺之。民本无贪也,而上贪婪之,民本无思无欲也,而上以奇技、淫巧、鲜衣、美食先导之。欲其不争不贪无嗜无好也得乎,苟能修其身,正其心,恬然淡然,毫无事事,不以贤能相尚,则民自安靖而不争矣,不以难得之货为贵,则民重廉耻,而不为盗矣。且声色货利之场不一,属于目则无见无欲,己与民各适其自在之天,而虚灵活泼之神,自常应常静而不乱矣。此事岂异人任哉,惟圣人摒除耳目,斩断邪私,抱一以空其心。心空则炼丹有本。由是而采天地灵阳之气,以化阴精,日积月累。自然阴精消灭,而阳气滋长,则实腹以全其形,所谓以道凝身,以术延命,即是超生拔死之法。而且专气致柔,如婴儿之力弱,不能持物然。虽至柔也,而动则刚。观其浩浩渊渊,兀兀腾腾,真可包天地有余。一切知觉之心,嗜欲之性,不知消归何有,圣人以此修身。即以此治世,在己无知无欲——不但愚者混混沌沌,上合于穆之天,即聪明才智之儒,平日矜能恃智,惟恐以不逞为忧。至此已淡恬无事,自志其知识之私,一归浑朴。此能为而不为,非不能也,实不敢也。虽然,人生天地间不能逃虚空而独超物外,必有人伦日用之道,又乌得不为哉,然顺其自然,行所无事,虽有为,仍无为也——亦犹天不言而自化,四时代宣其教矣,帝无为而自治,百官代理其政矣。为者其迹,不为者其神。是以南面端拱,天下悉庆平成,猗欤盛哉,道本平常,不矜新颖,不尚奇异。如国家尊贤,原是美事,若以此相夸相尚,则贤者固贤,而不肖者亦将饰为贤。甚至贤以否为否,而不肖者又以贤为否,于是争端起矣。彼此互相标榜,迭为党援,而天下自此多事矣。国家理财,亦是常经,而若贵异物,宝远货,则民必梯山航海,冒险履危,不辞跋涉之苦、性命之忧,搜罗而致之朝廷。至求之不得,千方百计,虽奸盗劫夺所不顾也。至于衣服饮食,亦日用之常,而若食必珍羞,衣求锦绣,见可欲而欲之,奢风何日正也,是以圣人内重外轻,必虚心以养神,实腹以养气,令神气打成一片,流行一身之中——条畅融和,苏绵快乐,而志弱矣,且神静如岳,气顺如泉,而骨强矣。常常抱一,刻刻守中,非独一己无欲无思,即聪明才智之士,亦观感而自化,不敢妄有所为。或曰有为,则纷更致诮,无为则清净贻讥,为不为之间,亦几难矣。讵之顺理而为,非有冒昧以为,有为仍与无为等。所以孔子赞舜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第四章 和光同尘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若存。吾不知谁家子,象帝之先。帝者,上帝也。先者,无始之始也。道者何,太和一气,充满乾坤,其量包乎天地,其神贯乎古今,其德暨乎九州万国。胎卵湿化。飞潜动植之类,无在而无不在也。道之大何如也,顾其为体也,空空洞洞,浑无一物,若不见。为有余,及其发而为用,冲和在抱,施之此而此宜,措之彼而彼当。《诗》曰,“左之左之,无不宜之,右之右之,无不有之。”真若百川朝海,而海不见盈也。不诚为万物之宗旨哉,孔子曰“鬼神之为德,休物无遗。”又曰“语小莫破,语大莫载。”其浩浩渊渊,实有不可穷究者。道之难状如此,后之人又从何而修乎,太上慈悯凡人。乃指其要曰,凡人之不能入道者,皆由才智之士,自恃自恣,任意纵横,于以锢蔽虚灵而不见耳。兹欲修道,须知聪明智慧,皆为障道之魔,从此黜聪堕明,屏其耳目之私,悉归混沌,而一切矜才恃智,傲物凌人之锐气,概挫折而无存,则人心死而道心生,知见灭而慧见昭矣。先儒谓,聪明才智之人不足畏,惟沉潜入道、澄心观理者为可畏,斯言不诚然乎,修行人务以沉神汰虑、寡欲清心为主。那知觉思虑之神、恶妄杂伪之念,纷纷扰扰,此念未休,彼念又起。前思未息,后思又来。我必自劝自勉,自宽自解——如乱丝之纠缠,我必寻其头绪而理之,若蔓草之荒芜,我必拔其根株而夷之。如此则纷纭悉解,而天君常泰矣。虽然,此独居习静之功,犹未及于闹处也。苟能静而不能动,犹是无本之学。必静时省察,一到热闹场中,尤要竞竞致慎,凡事让人以先,我处其后,尊人以上,我甘自下。若此则与世无忤,与人无争焉。又况好同恶异,世俗大体皆然。我惟有随波逐流,从其类而和之,虽有光明正大之怀,我决不露其圭角。惟有默识其机,暗持其体,同己者好之,异己者听之。所以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古圣人当大道未明之时,莫不以此混俗也。又观六祖得衣钵之后,道果虽圆,尚未尽其微妙,由是留形住世,积功了道,隐于四会山中,猎夫与居,恬不为怪,所以得免于难。若非和光同尘,乌能长保其身,由此动静交修,常变有权,则本来一点湛寂虚明之体,自然常常在抱,而又非果在也,若有所在,若有所存,却无所存,一片灵光,闪灼于金庭之下。此道究何道哉,生于天地之先,混于虚无之内,吾不知从何而来、从何而去,究为谁氏之子也,经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其斯为大道之玄妙欤,帝之先有何象,亦不过混沌未开,鸿濛未判,清空一气而已矣。迨一元方兆,万象回春,道发散于天地人物之间。而无从窥测,修士欲明道体,请于天地将开未开,未开忽开而揣度之,则得道之原。而下手不患无基矣。太上将道之体,画个样子与人看。又教体道者欲修大道,先认道源。欲寻道源,先从自家心性中闲邪存诚,自下学循循修之,久则底于神化之域,方知吾心性中有至道之精。常常不离怀抱也。须从静中寻出端倪,用存养省察之功,以保守天真,不以盛气凌人,不以繁冗乱性,即张子所谓解脱人欲之私也。拨开云雾,洞见青天,斩断葛藤,独露真面。一旦动与人交,不知有光埋光,在尘混尘,或显才智,或炫功能。抑或现烟霞泉石之身,露清致高标之态,历观往古,惹祸招灾,为大道之害者不少。如汉朝常锢之禁,晋时清流之祸,虽缘小人之奸,亦由己不知明哲保身之道也。人能混俗和光,与世同尘,一若灵芝与众草为伍,凤凰偕群鸟并飞,不闻其香而益香,不见其高而益高。如是藏拙,如是直养,则湛寂真常之道,则恍惚于眉目间,不存而若存,有象而无象。《中庸》云“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非居帝之先而何。第五章 不知守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天地间生生化化,变动不拘者。全凭此一元真气。主持其间。上柱天。下柱地,中通人物,无有或外者焉。此气之浑浑沦沦,主宰万物,有条不紊者曰理。此气之浩浩荡荡,弥纶万有,宛转流通者曰气。理气合一 曰仁。故先儒曰“仁者人欲尽净,天理流行,无一毫人为之伪。”又曰“生生之谓仁。”要之,仁者如果木之有仁,其间生理生气,无不完具。天地生万物,圣人养万民,无非此理此气为之贯通,夫岂区区于事为见耶,故太上设言以明道曰,向使天地无此一腔生气,惟有春夏秋冬寒暑温凉之教,以往来运度,则万物无所禀赋,气何由受,形何由成,其视万物也,不啻刍狗之轻,毫不足珍重者然,有日见其消磨而已。又使圣人无此真元心体,惟仗公卿僚寀,文诰法制之颁,以训戒凡民,则草野无由观感,人何以化、家何以足,真是视斯民如刍狗之贱,全不关痛痒者然,有日见其摧残而已。顾何以天地无心,而风云雨露,无物不包含个中,圣人忘言,而辅相裁成,无人不嬉游宇内,足见天地圣人,皆本此一元真气,贯注乎民物之间——虽有剥削,亦有生成,虽有刑威,亦有德化。是天地圣人之不仁,正天地圣人仁之至处。人不知圣,盍观天地,上浮为天,下凝为地,其中空洞了明,浑无事物,不过一开一阖,犹橐之无底,龠之相通,浑浩流转,毫不障碍焉。当其虚而无物也,固随气机之升沉,而不挠不屈,及其动而为声也,亦听人物之变化,而愈出愈奇。以观天地,无异橐龠。圣人又岂外是乎,学者守中抱一,空空无迹,浩浩无垠,藏之愈深,发之愈溥。以视言堂满堂,言室满室者,相隔不啻天渊。彼以言设教,以教有尽,何若宝吾之精,裕吾之气,神游象外,气注规中。而无一肤一发不周流遍及之为得也。甚矣。守中之学,诚修身之要道也。此是一元真气,修身在此,治世亦在此。除此以外,所谓制度法则,犹取鱼兔之筌蹄也。鱼兔必假筌蹄而得,谓取鱼兔不用筌蹄不可,谓筌蹄即鱼兔亦不可。金丹大道,如采阳补阴,前行短、后行长,玉液小还、金液大还,皆是取鱼兔之筌蹄,若竟视为道源,差毫厘而谬千里矣。惟此元气无声无臭,无象无形,天地人物公共之生气,学者修炼,必寻得此一件丹头,方不空烧空炼。否则,炼精、炼气、炼神、炼虚,皆属无本之学。一任童而习之。到老犹无成焉。太上教人从守中用功,而消息在橐侖。学人须自探讨,章内“不仁”二字是设词。第六章 谷神不死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修炼一事,只缘人自有身后,气质拘于前,物欲蔽于后——犹精金良玉,原无瑕疵,因陷于污泥之中,而金之精者不精,玉之良者不良,所以欲复原形,非用淘汰之力,琢磨之功,不能还乎初质也。太上示人下手之功曰:“谷神不死。”何以为谷神,山穴曰谷,言其虚也;变动不拘曰神,言其灵也。不死,即惺惺不昧之谓也。人能养得虚灵不昧之体以为丹头,则修炼自易;然而无形无影,不可捉摸,必于有声有色者,而始得其端倪。古云:“要得谷神长不死,须从玄牝立根基。”何以谓之玄,玄即天也。何以谓之牝,牝即地也。天地合而玄牝出,玄牝出而阖辟成,其间一上一下,一往一来,旋循于虚无窟子,即玄牝之门也。孔子曰“乾坤其易之门”,不诚然乎,第此门也,是阴阳往来之路,天地造化之乡,人物发生之地,得之则生,失之则死。凡人顺用之则为死户,圣人颠倒之则为生门。人欲炼丹以成长生久视之道,舍此玄牝之门,别无他径也。非天地之根而何,修士垂帘观照,混沌无知时,死凡心也。忽焉一觉而动,生道心也。所谓静则为元神,动则为真意。是其中胎息一动,不要死死执着丹田,必于不内不外间,观其升降往来,悠扬活泼,即得真正胎息矣。古人云“出玄入牝”,是出非我本来面目,入亦非我本来面目,惟此一出一入间,中含妙谛,即虚灵也。所谓真阴真阳,形而为真一之气是也。天地之根,岂外此乎,要知谷神者,太极之理;玄牝者,阴阳之气。其在先天,理气原是合一;其在后天,理气不可并言。修道之人欲寻此妙窍,著不得一躁切心,起不得一忽略念。惟借空洞之玄牝,养虚灵之谷神,不即不离,勿忘勿助,斯得之矣。故曰“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名,发育万物。圣人以有而形无,实而形虚,显呈此至隐至微之一物曰谷神。谷神者,空谷之神,问之若答,应焉如响,即不死也。其在人身,总一虚灵不昧之真。自人丧厥天良,谷神之汩没者久矣~后之修士,欲得谷神长存、虚灵不昧,以为金丹之本、仙道之根,从空际盘旋,无有把柄;惟从无欲有欲、观妙观窍下手,有无一立,妙窍齐开,而玄牝立焉。故曰:“此窍非凡窍,乾坤共合成。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总要精气神三者打成一片,方名得有无窍、生死门;否则为凡窍,而无一元真气存乎其中——虚则落顽空,实则拘形迹,皆非虚灵不昧之体。惟此玄牝之门,不虚不实,即虚即实,真有不可名言者,静则无形,动则有象,静不是天地之根,动亦非人物之本,惟动静交关处,乃坎离颠倒之所,日月交关之乡,真所谓天根地窟也。学人到得真玄真牝,一升一降——此间之气,凝而为性,发而为情——所由虚极静笃中,生出法象来。知得此窍,神仙大道尽于此矣。其曰“绵绵若存”者,明调养必久,而胎息乃能发动也;曰“用之不勤”者,言抽添有时,而符火不妄加减也。人能顺天地自然之道,则金丹得矣。第七章 天长地久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耶,惟其无私,故能成其私。天地之气,浑浩流转,历亿万年而不敝者,皆由一元真宰默运其间,天地所以悠久无疆也。即发育万物,长养群黎,而生生不已,天地亦未尝不足,气机所以亘古不磨也。太上曰“天长地久”,不诚然哉~然天地之能长且久者,其故何欤,以其不自生也。设有自生之心,则天地有情,天亦老矣。惟不自有其生,而以众生为生,是众生之生生不息,即天地之生生不息也,故曰长生。世人多昧此生生之理,不求生而求死,不求长生而求速死。陷溺于富贵功名,沉沦于声色货利,时时握算,刻刻经营,不数年而精枯气弱,魄散魂飞,费尽千辛,难享一世。营生反以寻死,可胜浩叹~是以圣人法天效地,不惟势利之场不肯驰逐,即延年益寿之术,亦不贪求。惟以大道为先,净扫心田,精修命蒂,举凡一切养身章身之具,在在不暇营谋,一似后其身、外其身者然。卒之德立而同类莫超其上,名成而后世犹仰其型。非所谓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者乎,视世之自私其身反戕其生者,诚高出万万倍;而圣人究非矫情立异也,自来恬淡是好,清净为怀,不随俗而浮,不依形而立,廊然大公,一似天地之无私者焉。夫人多自私而戚戚于怀,圣无一私而皎皎物外。一片虚灵之象,空洞之神,常照耀而不可稍遏。向使区区以血肉躯、臭皮囊,时刻关心,昼夜系念,又乌能独先而不后,长存而不亡耶,惟其无私,故与天地合撰,日月合明,而能成其私也。后之修道者,欲此身不朽,此神不坏,虽用刻苦工夫,摆脱垢尘,久久煅炼,自然干干净净,别有一重天地,另有一番世界,而不与世俗同生死也,何乐如之,天地不言,全凭一元真气斡旋其间,所以周而复始,生机毫无止息,天地之长久,故历万古而常新也。圣人参天两地,养太和之气,一归浑沌之真。处则为圣功,出即为王道。何世之言修己者,但寻深山枯坐,毫不干一点人事:云治世者,纯用一腔心血,浑身在人物里握算~若此者各执一偏,各为其私,非无事而寂寂,有事而惺惺者焉。圣人穷则清净无尘,而真形与山河并固;达则人物兼善,而幻身偕爵位俱轻。迨其后名标宇宙,身独居先;功盖环区,形存异世,非以其无私耶,学人能去其私,一空色相,永脱尘根,积功则留住人间,飞升则长存天壤。不私其身而卒得长生,转世之为身家计者,不啻云泥之判也。人可不绝外诱之私耶,第八章 上善若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惟不争,故无尤。大道原无他妙,惟是神气合一,还于无极太极,父母生前一点虚灵之气而已矣。人若不事乎道,则神与气两两分开,铅走汞飞,水火所由隔绝也。孟子曰:民非水火不生活。是言也,浅之则为日用之需;深之则为修炼之要。有时以火温水而真阳现,有时以水济火而甘露生。水火之妙,真有不可胜言者。然水火同宫,言水而火可知矣。水性善下,道贵谦卑。是以上善圣人,心平气和,一腔柔顺之意,任万物之生遂,无一不被其泽者焉。究之,功盖天下而不知功,行满万物而不知行。惟顺天地之自然,极万物之得所,而与世无忤,真若水之利济万物毫无争心。不但此也,万物皆好清而恶浊,好上而恶下;水则处物以清,自处以浊,待物以上,自待以下。水哉水哉,何与道大适哉~圣人之性,一同水之性,善柔不善刚,卑下自奉:众人所不能安者,圣人安之若素;众人所为最厌者,圣人处之如常。所以于己无恶,于人无争。非有道之圣人,不能如斯。故曰:“处众人之所恶,几于道矣。”夫以道之有于己者,素位而行,无往不利。即属穷通得失,患难死生,人所不能堪者,有道之人,总以平等视之。君子论理不论气,言性不言命,惟反身修德焉耳。虽然,德在一起,修不一途,又岂漫无统宗,浩浩荡荡,而无所底极哉~必有至善之地,止其所而不迁,方能潜滋暗长,天真日充,而人欲日灭。《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此即圣人之居善地也。居之安,则资之深。内观其心,虚而无物,渊渊乎其渊也。外观所与,择人而交,肫肫乎其仁也。至于发之为言,千金不及一诺,“言善信”也。施之于政,大惠何如大德,“政善治”也。推之一物、一事、一动、一静之间,无不头头是道。任人以事,惟期不负所能。虑善以动,只求动惟其时。圣人之修身治世如此。此由“止于至善”,得其所安,而后发皆中节也。惟其在在处处,无一毫罅漏,无一丝欠缺,又何争之有耶,夫惟不争,而人感恩戴德,刻骨铭心者,方具瞻依不志,又有何怨、又有何尤,虽有恶人,亦相化为善矣。及其至也,无为自然,群相安于不识不知之天,几忘上善之若水,柔顺而利贞,无往不吉焉。指点上善之心,平平常常,无好无恶,浩浩荡荡,无陂无偏,极其和柔。是以居上不骄,为下不倍;于己无尤,于人无怨。顾其所以能至此者,究非世俗之学所能造其巅,亦非无本之学所能建其极也。故太上处众人所恶之后,旋示一善地。究竟此地何地,寸衷寸地是也。得其地则性命有依,失其地则神气无主。无主则乱,安能事事咸宜,合内外而一致,处人己而无争哉,然,谓其地为有,则多堕于固执;若谓其地竞无,又落于顽空。此殆有无不立,动静不拘者也。欲修至道,请细参其故,予以多积阴功,广敦善行,庶几上格神天,或得师指,或因神悟,予以会通其地,而始不堕旁门左道,得遂生平志愿也。此地了然,道过半矣。以下曰“心”、曰“言”数语,明在在处处,俱将检点至善,使不先得善地而居。以后所云,无一可几于善者,此真头脑学问,本原工夫,如或昧焉,则持己接物,万事皆瓦裂矣。吾故略泄于此,愿世之有志者,勿自恃才智,妄猜妄度,而不修德回天;惟虚心访道可也。第九章 功成身退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贻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古云:“过河须用筏,到岸不须舟。”又曰:“未得功时当学法,既得功时当忘法。”斯数语诚修道之至要也。若修道行功,业已造精微广大之域,犹然竞竞致守,自诩学识高、涵养粹,未免骄心起而躁心生,不有退缩之患,即有悖谬之行。若此者,道何存焉,德何有焉,故太上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修行人当精未足之日,不得不千淘万汰,洗出我一点至粹之精,以为长生之本。若取得真阳,朝烹暮炼,先天之精,充满一身内外,则身如壁立千寻,意若寒潭秋月。外肾缩如童子,则无漏尽通之境证矣。斯时也,精满于身,不宜再进火符,即当止火不用,且宜无知无识,浑浑沦沦,顿忘乎精盈之境为得。若持盈不已,难免倾丹倒鼎之虞,不如早已之为愈也。当气未充时,须千烧万炼,运起文武神火,煅炼先天一元真气出来,以为延寿之基;到得凡气炼尽,化为一片纯阳,至大至刚,贯穿乎一身筋骨之内,夭矫如龙,猛力如虎,此何如之精锐也。我当专气致柔,一如婴儿之沕穆无知,庶几长保其气,可至形神俱妙,与道合真。若揣锐不休,难免燎原遍野之虑,安望其长保乎,若是者,犹金玉满堂,莫之能守。一同富贵人家,怙侈灭义,骄奢凌人,如栾氏灭族,范氏家亡,要皆不自戒满除盈,以至横行不轨,自贻其咎。如此征之人事,而天道可知矣。试观当春而温,至夏则暑阳司令,而温和不在矣;至秋而凉,及冬则寒冷乘权,而西风无存矣。物育功成,时行名遂,天地于焉退藏,以蓄阳和之德,倘冬寒而兼春温,夏热而夹秋凉,即是天道反常,时节愆期,功成不退,适为乖戾之气,其有害于人者多矣。故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夫天且如是,而况于人乎,古来智士良臣,功业烂如,声名灿著,而不知退隐山林,如越之文种,汉之韩信,酿成杀身亡家之祸者不少。是以学道人当精盈气足之时,不可不忘法忘形,以自败其道也。若未臻斯境者,又乌可舍法舍形哉,此教学人修炼大道,做一节丢一节,不可自足自满,怠心起而骄心生,祸不旋踵而至矣。即无渗漏之患,然亦半途而废,无由登彼岸以进神化之域焉。《悟真》云:“未炼还丹须速炼,炼了还须知止足。若也持盈未已心,不免一朝遭殆辱。”足见道无止境,功无穷期,彼满假何为哉,古来修士,多罹杀身亡家之祸,皆由不知幍光养晦,混俗同尘之道也。丹经云;“修行混俗且和光,圆即圆兮方即方。隐显逆从人不识,教人怎得见行藏。”是以有道高人,当深藏不露,随时俯仰,庶几不异不同,无好无恶,可以长保其身。否则修德而谤兴,道高而毁来,虽由人之无良,亦自张扬太过。《易》曰:“慢藏诲盗,冶容诲淫”,诚自取也。又何怪自满者之招损乎,吾愿后之学者,未进步则依法行持,既深造当止火不用,庶可免焚身之患欤。第十章 专气致柔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爱国治民,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无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此章开口即说炼精化气之道。既得精气有于身,既要一心一德,而不使偶离;离则精气神三宝各自分散,不能会归有极,以为炼丹之本。故太上曰:“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夫营者,血也。血生于心、魄藏于心,其必了照丹田,一心不动,日魂方注于月魄之中,月乃返而为纯乾。此由心阳入于肾阴,神火照夫血水,虽水冷金寒,却被神火烹煎,而油然上升,自蓬勃之不可遏。至人知此玄牝为天地之根,于是一呼一吸之间,微阳偶动,取一眼觑定,一手拿住,运一点己汞以迎之,左旋右抽,提回中田,凝聚不散,即载魄而返,抱一而居,不片刻间,而真阳大生,真气大动矣。由是运行河车,由虚危穴起火,引至尾闾,敲九重铁鼓,运三足金蟾,上升于顶——俱要一心专注,不二不息——及至升上泥丸,牟尼宝珠已得,若不于此温养片刻,则泥丸阴精不化,怎得铅汞融和,化成甘露神水,以润一身百脉,既温养泥丸矣,复引之下重楼、入绛宫,即午退阴符也。但进火之时,法取其刚,非用乾健之力,真金不能升;退符之候,法取其柔,非以柔顺之德,阳铅依然散漫,不能伏汞成丹。故曰:“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其意教人阴生午后,一心朗照,任其气机下降,如如自如,了了自了,却不加一意、用一力,此即坤卦柔顺利贞,君子修行之道也。至降宫温养,送归土釜,牢牢封固,惟以恬淡处之,冲和安之,一霎时间,气息如无,神机似绝,此致柔也。温养片晌,神气归根,自如炉中火种,久久凝注,不令纷驰,自然真气流行,运转周身,一心安和,四肢苏软,不啻婴儿之体,如絮如缕,有柔弱不堪任物之状,此足征丹凝之象。从此铅汞相投,水火既济,又当洗心涤虑,独修一味真铅。苟心一走作,丹即奔驰,不惟丹无由就,即前取水乡之铅,亦不为我有。《清净经》云:“心无其心,物无其物。空无所空,无无亦无,湛然常寂”,又何瑕疵之有,故曰“涤除玄览,能无疵乎,”倘外丹虽得,内照不严,则人欲未净,天理未纯,安得一粒黍球,虚而成象,到得丹有于身,犹须保精裕气,以成圣胎。虽然,其保精也要顺自然,其裕气须随自在。此不保之保胜于保,不裕之裕胜于裕。否则矜持宝贵,鲜不危害焉。夫以丹为先天元气,无有形状,何须作为~若着迹象以求,未免火动后天,而先天大道亡矣。故曰:“爱民治国能无为乎,”民比精也,国喻气也。治世之要惟恩以爱民。立法治国,霸者之驩虞小补,大远乎王者的无为而治。重熙累治,气象所争,在有为无为间耳。治身之道,以精定为民安,以气足为国富。炼己则精定,直养则气足,极之浩然刚大,充塞两间,亦若视为固有之物,平常之端,不矜功能,不逞才智,浑浑沌沌,若并忘为盈满者然,无为也而大为出焉矣。学人到此,精盈气足,养之久久,自然裂顶而出,可以高驾云彩,遨游海岛,视昔之恪守规中、专气致柔者,大有间矣~故曰:“天门开阖,能无雌乎,”此言前日调神养胎,不能不守雌也;而今阳神充壮,脱离凡体,冲开天门,上薄霄汉,诚足乐也。气何壮乎,到此心如明镜,性若止水,明朗朗天,活泼泼地,举凡知觉之识神,化为空洞之元神矣。前知后晓,烛照糜遗,此明明白白,所以四达而不悖也。然常寂而常照,绝无寂照心;常明而常觉,绝无明觉想。殆物来毕照,不啻明镜高悬,无一物能匿者焉。而要皆以无为为本,有为为用。当其阳未生,则积精累气以生之;及其阳已生,则宝精裕气以蓄之。迨其后留形变世,积功累仁,虽生而不夸辅育之功,为而不恃矜持之力,长而不假制伏之劳。一劫此心,万劫此心,真可谓天上主宰,分司造化之权,是以谓之“玄德”。此将筑基得药、炼己还丹、脱胎得珠九节功夫一一说出,要不外虚极静笃、含三抱一、恍惚杳冥为主,自守中以至还丹,皆离不得浑有知于无知,化有为于无为。夫以先天一元真气,隐于虚无之中,不在见见闻闻之地。人能泯其知觉,去其作为,则一元真气常在。故太上曰:惚兮恍,其中有象;恍兮惚,其中有物;杳兮冥,其中有精。此可知道生天地,原是浑浑沌沌,无可拟议,惟浑其神智,没其见闻,道即在其中矣。倘起大明觉心,则后天识神应念而起,已非先天元神,故必恍惚中求,杳冥中得,修士其亦知所从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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