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之死（小说）

巨人之死（小说）

                        颂明

爷爷民国时上过教会学校，却还是一个非常守旧的老人。今年他突然提出全家人要在正月十六晚上一起“送瘟神”。

父亲说：“这都是旧俗了，说白了就是封建迷信活动。再说孩子也都有自己的事情，我看就算了吧。”

爷爷一下子火了：“正月十五闹元宵，正月十六送瘟神。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怎么能说是封建迷信呢？这新冠肺炎闹了一年多了。得消消晦气。”

“小孩要哄，老人要宠。你就由着他吧。孩子们的工作我来做。”母亲做了一辈子小学教师，特善解人意，悄悄地劝服了父亲。

原本是约好了的，我要和几位生意上的朋友一起去锦绣中华看民俗表演，也只好推了。

为了使这次活动更具有仪式感，母亲用干粉皮制作了一只精致的环保小船，在船上放了红黄绿黑白五粒豆子，点亮了用面包做的固体酒精灯，然后到后海河中放了。寓意“送瘟神”。

望着顺水漂流而去的粉皮小船，母亲妈突然问：“谁知道为什么要在船上放五色豆吗？”

我10岁的女儿抢答道：“我知道。五粒豆子代表五瘟神：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仁贵、总管中瘟史文业。”

“我女儿懂的还真多！”我喜出望外。

“是老师星期五才给我们讲的。我全记住了。”大女儿骄傲地仰起脸。

“可你只说对一半。”母亲抚摸着我女儿的头，和蔼地说，“这五色豆还代表五穷鬼。”

“还真有穷鬼？哪五穷？”我的小儿子问。

“智穷，学穷，文穷，命穷和交穷。”母亲接着说，“中国古代的送瘟神就是寄托着要把瘟病和贫穷统统送走的愿望。”

放了送瘟船之后，我们回去吃五福汤圆家宴。五福汤圆宴是我家的传统宴席，用芝麻、豆沙、桂花、果仁、枣泥等为馅滚出的汤圆，香甜可口，寓意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五福。

今晚我们四代同堂，边吃边谈，其乐融融。我这个人有个小毛病，喝点小酒就关不住话匣子，喜欢吹牛。其实我还真不是瞎吹，我的脑子就是好使。90年代初我来深圳打拼，如今把生意做到了五大洲。别的不说，我住的是深圳最贵的豪宅，在全国也是房价最高的。当年我也是白手起家呀。父亲是教授又怎么样，2000年退休时还不是两袖清风？

“你就别吹啦。”父亲把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放，他最烦我吹牛。

妻子怕我们父子俩又顶起来，赶紧站起来为父亲递了一杯茶：“您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刷个存在感。”

“没事。我还不知道他的小名？” 父亲摆摆手，“我听说你最近在挖什么比特币？”

我把眼睛一瞪：“你管这些干什么？这个你就不懂了。这是区块链技术，玩的是智力。我看你最好向爷爷多学学吧，关注些养生得了，要花多少钱我都给你。”

餐厅里充满了火药味，乖巧的小儿子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爹滴，你不要再和爷爷顶嘴了。太爷爷该生气了。爷爷是太爷爷的儿子。”

一家人都笑了。

太爷爷的脸笑成了一朵大菊花：“还是我们龙龙懂事。我不会生气的。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怎么样？”97岁的爷爷说起话来中气还挺足。

“好！好！”女儿和儿子都拍着手叫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在世界的西方，有一个巨人，叫比特。他力大无穷，经常欺负别人。全世界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大家都非常害怕他，也都千方百计地想打倒他。后来有个聪明人发现巨人特别喜欢吃一种叫凯恩的果子。这个聪明人就把凯恩的基因提取出来，趁巨人熟睡时悄悄地移植到了巨人的身上。然后发动大家彻底铲除掉地球上所有的凯恩果树。巨人比特吃不到凯恩果就焦躁不安，快要发疯了。聪明人告诉他，你不妨从自己的腿上挖一小块肉尝尝。巨人照着做了，他的肉居然是凯恩果的滋味。挖自己的肉吃虽然很疼，但巨人比特还是经不住凯恩果的诱惑。每天都得吃硬币大小的一块，最后，他把自己身上的肉全吃光了，死了。”

我失声大笑起来：“这个比特，真傻。”

“你笑什么？太爷爷是说你呢！挖比特币要耗费大量电力却不创造任何物质财富，只是把物质财富凭空转移来满足人的贪欲。这种愚蠢的赌徒行为和挖自己的肉吃有什么两样？还玩的是智力呢，我看你就是典型的智穷！”父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2021年3月2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