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小识｜吃口稠的喝口汤

这是村庄物语第276篇原创推送

皖北村人过日子，讲究一个“濡着”。

啥叫“濡着”？他们看来，一家人老老少少都康健；老的体谅晚辈，小的孝敬老的；一老本等，正干正业地做事情；每一天都顺心如意。这就是“濡着”。这样的人家，邻里都高看一眼，羡慕得不行。

濡，从水。有沾湿，润泽之意。最能体现“濡着”状态的，可能还是乡人的一日三餐。“吃口稠的喝口汤”一语，该就是“濡着”最为朴实的诠释了。

皖北农人，过去管饭食叫“茶饭”，也即粗茶淡饭。普通人家，并没有多少讲究，更谈不上追求精致、精细的美味。但我却觉得，他们在吃饭上，“吃口稠的喝口汤”，可能是吃出了境界的。一餐饭，有稠的，有汤水；吃一口稠的，再喝一口汤，顺一顺，润一润。这叫啥？不就是人常说的滋润，调匀吗？

稠的，通常就是稀饭里面的粮饭，以及面食，米饭。汤，有时候是菜汤，蛋汤，有咸味就行。也不限定。干噎馍，喝白开水，村人也不觉得清苦，甚至也会自称“吃口稠的喝口汤”。人家见了，也多带着取笑的口吻，说他“吃口稠的喝口汤”，多滋润，或者好调匀。听的人并不以为那是取笑，言来语去，都憨憨厚厚地乐呵。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从前的皖北村人多没见过世面。山珍海味之类，他们从不敢奢望。“吃口稠的喝口汤”不只保住了温饱，还有心田里的滋润。这就是吃喝不愁的要义了。

皖北村人之间，曾经流传一个段子，可以视作“吃口稠的喝口汤”更为形象的版本。那个段子说——

吃不愁，

喝不愁，

盖着花被露着头。

我想起来几年前，好像有一场关于幸福的小讨论。在“你幸福吗”的媒体采访中，还爆出了一些神回答、神回复。在我看来，皖北村人“吃口稠的喝口汤”一语，恰好就是这一问题最为朴素的答案。它祛除了附着在幸福边上的那些弯弯绕，那些枝枝叶叶，以及“这山扒着那山高”之类不切实际的欲望，而直达幸福的核心要义。

皖北农人，自从来不会做“心比天高”的人和事。他们的意识深处，无论是日子的“濡着”，还是生活的滋润，不过就是“吃口稠的喝口汤”的调匀。秉承这样的认识，他们性情温润，看啥都顺眼，少有那“火冒三丈”、吹胡子瞪眼的莽夫，更少见那怨天尤人，动辄就牢骚满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