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鈞│斷水詞（二）

滿庭芳  題單竹軒運判晚香圖  以下癸亥

儉府欹紅，隋堤裊綠，可耐三日清霜。幾家庭院，蕭瑟剩斜陽。惟有疎花冷蕊，西風裏、漸漸吹香。寒無那，金英數點，猶自向人黃。    秋心憐晚節，輕紈寫照，老圃尋芳。任枯叢蝶散，高樹蟬涼。我亦東籬寂寞，眼前事、一醉都忘。尋詩處，雲寒水冷，白雁楚天長。

喝火令  感秋

紅友添朝倦，青奴伴夜涼。流螢點點點衣裳。最是者些時候，分外費周章。    水已盈盈淺，花都淡淡香。宜愁也否要商量。試問隋堤，幾樹綠垂楊。試問霍家池裏，幾對紫鴛鴦。

憶江南雙調  詠閨人對月

迢迢夜，片月伴焚香。浸得湘簾寒似水，又偷花影上東牆。牆外即他鄉。    心中事，蛩語替商量。闌角是儂常倚處，請君來此對秋光。看看可淒涼。

滿江紅  題萬梅皋刺史丈歸帆圖  以下甲子

鐵甕城邊，歸去也、石頭津上。知一路、好山相送，布帆無恙。茂苑林香花萬點，嚴陵石碧雲千狀。記年時、孤棹熟經過，江如掌。    明鏡裏，推篷望。明月下，拈豪想。讓詩翁消受，水柔風壯。野岸群鷗尋舊約，高空一鶴流清響。盼鄉關、幾度倚樓闌，潮消長。

瑣窗寒  繡鳳圖

六曲銀屏，三重翠幕，幾聲金剪。輕霞薄霧，顏色較量深淺。唾殘絨、絲絲亂飄，落花惹向風中轉。鎮繡筐拈簸，無情無緒，晝長人倦。    春院。飛孤燕。甚彩鳳雙棲，彩雲一片。新桐裊碧，滿樹枝條都軟。念蕭郎、何處倚樓，玉簫冷落芳信遠。問金針、不解穿愁，底事愁如線。

玉漏遲  天寒翠袖圖

竹邊人影膩。雲添鬢綠，煙含眉翠。淺碧衣裳，襯出淡紅雙袂。信是佳人絕代，卻不似、天寒愁倚。風漸起。侍兒報道，玉郎歸矣。    別有薄命幽居，但掩鏡傷魂，罷琴揩淚。自惜紅顏，脈脈又還梳洗。獨立黃昏過了，有鸚哥、呼人簾裏。愁不寐。禁他月明千里。

惜餘春慢

露冷苔乾，酒溫花瘦，並作斷魂時節。輕羅掩扇，薄絮裝衣，天氣乍寒微熱。斜照的是多情，紅過黃昏，等將明月。奈金壺驟響，催人歸去，砌蛩初咽。    空記得，柳葉纖眉，櫻桃小吻，更是聰明冰雪。紅巾拂面，翠袖憑肩，一種暗情纏結。如此風懷怎禁，那待歌喉，百迴千折。再相逢一度，爭得心腸似鐵。

醉花陰  南塘  以下乙丑

額黃暈壓眉花翠。照影南塘水。誰信似今朝，一片青篷，雨雨風風裏。    只隔垂楊三四里。容易思量起。不見也消魂，一桁紅簾，掛在紅船尾。

一剪梅  花朝沂州道中

小院春寒昨夜風。燈也朦朧。月也朦朧。桃花一面背人紅。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似江南二月中。愁也從容。笑也從容。曉鶯啼煞舊簾櫳。春也無蹤。夢也無蹤。

醉花陰

嫩綠嬌黃三兩樹。似是逢人處。風起便黃昏，一縷愁絲，飄入濛濛雨。    尋春自是來時誤。馬踏殘泥路。夢裏枉分明，行過庭心，轉過廊腰去。

百字令  德州道中和劉芙初題壁

春城躍馬，正河橋雨歇，晴雲初曉。行到行人懷舊處，消受鳥啼花笑。獵獵斜風，沉沉遠霧，樹比當年老。軟紅十里，並無一半芳草。    聞道隔院箏絃，當窗扇影，驀地都停了。不是重來渾不信，門外屧痕如掃。小廟牆傾，荒亭瓦碎，剩有空煙繞。一杯冷酒，又添新恨多少。

前調  再疊前韻

郵亭夜半，甚荒雞迷亂，誤催天曉。欲撥銀釭重照影，又恐燈花相笑。釵燕將飛，鈿蟬猶掛，各抱芳愁老。愁長愁短，恰如門外春草。    猛憶錦線年華，香絲魂夢，隨意消沉了。底事月明風露下，惆悵落紅難掃。馬足塵埋，車輪蓬轉，頃刻雲山繞。仰天細數，殘星尚有多少。

前調  過趙北口三疊前韻

水天無際，只漁舟幾葉，蕩搖昏曉。十二橋邊千樹柳，偷倚東風低笑。賣酒樓空，吹簫市遠，馬共征人老。荒洲冷渚，有誰來拾香草。    往日蛇帀城腰，魚登屋脊，萬竈都沉了。麥隴幾番黃又綠，尚有沙痕未掃。浪借風飛，堤愁雨漲，爭似清溪繞。年年春盡，落花流過多少。

前調  四疊前韻

一聲車鐸，又匆匆離別，曾無分曉。如此百年都浪擲，那值雲仙一笑。驛樹鴉聲，河橋馬色，斷送春人老。試看前路，夕陽紅遍枯草。    縱是懊惱聽歌，淒涼買醉，合把心情了。儘有迢迢星月夜，幾見蛾眉輕掃。殘夢吹煙，新愁化水，枉逐風花繞。離腸幾寸，未知曲折多少。

前調  將至涿州五疊前韻

非關惜別，又非關感舊，傷心誰曉。認作世間兒女恨，也被林花冷笑。殘夜呼尊，高秋把劍，淚灑西風老。無端歸去，無端又踏燕草。    記得日下層城，煙中古塔，五度經過了。幾個黃金臺下客，不把舍人門掃。射虎山空，釣魚磯冷，夢裏千回繞。蘆溝橋畔，馬蹄躑躅多少。

誤佳期

人在紫蘭香徑。兩面闌干對凭。黛眉深淺不分明。春夢如昏鏡。    未肯一回真。料是三生定。落紅又比昨來深。昨夜東風緊。

浪淘沙

花影蕩簾紋。淡月殘春。個儂時候共誰論。直到五更寒未了，今只黃昏。    香冷莫重溫。留伴愁魂。幾家庭院閉閑門。芳草綠時心便死，休怨王孫。

臺城路  題何書田秀才其偉簳山草堂圖

江南處處宜花竹，君家草堂尤好。檻側吹香，簾邊滴翠，更有溪煙縈抱。庭階淨掃。向樵友漁兒，較量詩稿。白鶴歸來，一雙雙自臥芳草。    人間清福最少。只編茅種樹，奢願難了。野館呼雲，荒臺弔月，都是天涯歌笑。青山易老。便插劍囊琴，已輸君早。滿地江湖，水長歸路杳。

減字木蘭花  題李白樓鴛湖並載圖

喁喁私語。同到湖心花裏去。一瓣紅蓮。化作尋香載酒船。    明明秋水。別有簫聲隨棹尾。莫憶當時。何處鴛鴦不並飛。

御街行  題畫

小桃經雨新紅透。小院裏、春時候。棗花簾下捲簾人，報道爐煙初瘦。東風如翦，夕陽門巷，燕子歸來否。    天涯乞得丹青手。畫蛺蝶、圍衫袖。綠楊元是故鄉情，縷縷絲絲依舊。相思無那，竹西歌吹，勸醉旗亭酒。

浪淘沙  昨夜

昨夜立空廊。月地流霜。影兒一半是衣裳。如此天寒如此瘦，怎不淒涼。    昨夜枕空牀。霧閣吹香。夢兒一半是釵光。如此相逢如此別，怎不思量。

鳳凰臺上憶吹簫  題張秋崖小照

明鏡非臺，眾香為國，情禪最是難參。但好花零落，便此優曇。誰識青蓮世界，任玉女、來與同龕。安心竟，珠簾繡幕，總是茅庵。    毿毿。幾株翠柳，遮幾曲闌干，春在江南。更一雙紅袖，兩股瑤簪。莫問情長情短，分明是、自縛春蠶。相思處，燒殘絳蠟，濕透青衫。

金縷曲

雪如將還吳門，有相待於半塘之約，為作此解送之。

且莫傷離別。照同心、江南江北，一般明月。此去洗妝梅花下，判取玉釵寒徹。記那日、酒闌曾說。衣上珍珠千萬顆，是三年、淚點迎風結。因往事，又嗚咽。    遲迴心事今來決。問相逢、綠楊門巷，燕飛時節。十里橫塘東流水，比似情波千折。更眼裏、一天冰雪。多少吹簫紅粉伴，看江頭、打槳呼桃葉。歌此曲，重淒切。

南鄉子  題水南村舍圖

何處水南村。綠是溪光白是雲。飛過一雙閒翡翠，柴門。十里桃花不見人。    雙槳蕩吟魂。來看揚州月二分。冷雨寒風兼小雪，黃昏。一樹梅花不算春。

一翦梅  題畫  以下丙寅

隱隱高樓下笛吹。雪意垂垂。風意淒淒。孤山籬落悄寒時。花影微微。人影依依。    紙帳銅瓶點綴宜。簾外敲棋。檻外尋詩。更須添個小吳姬。朝對描眉。暮對添衣。

南鄉子  題杜宛蘭後簪花圖

花露濕雲翹。鏡裏新妝筆底描。煙粉百年香未散，今朝。又寫崔徽上素綃。    霧閣對星橋。記撥鵾絃唱綠腰。聞說雲英今嫁了，春宵。舊院餘花只自飄。

菩薩蠻  以下丁卯

簾櫳密密闌干亞。多情啼鳥愁春謝。東面好風來。好花隨意開。    花開無落處。卻向東風訴。花意自模糊。問花知也無。

翠樓吟

吳珊珊女史名瓊仙，字子佩，吳江人。歸徐山民待詔達源。有《寫韻樓詩草》，隕玉數年，遺編未梓，魂依夢語，倍愴河陽。丁卯春遊廣陵，出以示。為譜此闋，以助神傷。

字折釵痕，香留粉印，一編斷腸遺稿。年時真燕婉，儘酬唱、月秋花曉。風輪飛攪。把綺思飄殘，詩魂吹倒。簾櫳悄。錦屏無恙，素琴僵了。     草草。蕙死蘭枯，似者般酸淚，替彈多少。傷心今第一，感郎處、又兼才調。瑤京人杳。更野渡船孤，離亭燈小。蕪城道。獨吟誰和，柳梢啼鳥。

喝火令  初至雪如墓

冷草迷孤蝶，新煙繚斷鴉。送春舊路已天涯。不道保安橋外，咫尺路猶差。    碧血紅心地，黃泥紫玉家。一行碑字隱殘霞。惜少周圍，幾丈短籬笆。又少幾竿斑竹，幾樹白梅花。

玲瓏四犯

三月十六日，招同江夢占、王載園、鄒春田、劉春農、史補堂、仲仁、黃厚庵、楊輯亭、余半池、胡鶴泉、周菊隱，並攜潘靜蘭、蓉香、愛芝三女郎，泛舟山塘，酹酒雪如之墓。

燕子話愁，梨花飛夢，荒郊寒食無主。畫船簫管地，往日辭家處。分將一抔豔土。對青松、幾家墳墓。蠟燭冰銷，紙錢風散，春恨獨千古。    沄沄綠波東注。歎鍾情我輩，癡甚兒女。幾杯腸斷酒，化作冥冥雨。兼勞女伴深深拜，問何意、相憐如許。垂淚語。他時事、憑誰記取。

瀟湘夜雨  沈楚仙女史屬題美人葬花圖團扇

淚是明珠，愁如香草，被人比作湘君。飛花時節斷腸人。憐絕豔、深宵墮雨，傷薄命、荒徑鋤雲。花知否，儂非葬爾，自葬前身。    家家庭院，落紅未掃，都化輕塵。更東風吹去，落溷飄茵。憑畫檻、忘歸繡閣，拈翠帶、斜踠湘裙。垂楊外，鶯來蝶往，多少可憐春。

高陽臺

五湖一角山房，伯冶、浣華伉儷所居也。巷曲門低，秋芳絢檻，昨劉芙初過訪，曾填此調，今亦繼聲。

綠漾琴絲，紅侵繡譜，一庭草草花花。青粉牆邊，藤苗織滿籬笆。評書讀畫人都倦，有涼陰、低羃窗紗。小蓮娃。簾裏添香，簾外分茶。    天青海碧人間世，歎蓬心百轉，柳路三叉。鶴駕星軿，無端也到天涯。年時載酒停橈客，替文簫、添個鄰家。且摶沙。去算征鴻，住算棲鴉。

探春

郭頻伽義女薛娟，字月璘，杭州人。姿性豔穎，年十七，不肯字，歿於越州，頻伽為返葬於孤山之側，而銘其碣，作春山埋玉圖，屬題此闋。

桂殿呼鸞，梅梁減燕，冥冥天半輕霧。淚泮紅冰，肌消豔雪，人掩西陵麝土。誰惜明珠墮，有他姓、阿耶慈母。孝娥江畔招魂，冷花吹遍歸路。    多少秋墳無主。算擇地埋香，禁受風雨。鴛牒先燒，雀屏空畫，未要蕭郎諛墓。寒食淸明節，任女伴、桃夭爭賦。終更淒涼，玉釵知葬何處。

臨江仙  題陳謙谷徵梅山館圖  以下戊辰

一樹明珠千瓣玉，夢中先有香來。玲瓏璧月淡雲階。枕邊飛綠鳳，恰似燕投懷。    不比梨花雲冷落，玉妃還下瑤臺。銖衣輕拂水松牌。倚窗含笑說，要試謫仙才。

摸魚兒

二月十三日，與內子晚坐貸園池亭，見小梅梢上翡翠相語，已飛入深樹，暮色如煙，遂不可見。

戲蘭苕、蹴波飛起，雙棲原在珠樹。炎洲料得巢難穩，也自遠離鄉土。來復去。恍惚似、天孫織錦拋鴛杼。紅飄翠舞。漸桂葉流煙，松針刺月，千里碧雲暮。    愁心遠，憐爾多情伴侶。如今歸向何處。池邊不設誇郎網，花裏儘堪同住。須聽取。君不見、人間何物非羈旅。珠簾繡戶。更燕子尋梁，鸚哥鎖架，幽怨向誰訴。

惜紅衣

廿九日出滸墅關，舟中野望，曉雨絲絲，遂作此闋，索胡鶴泉和之。

野屋紅迷，遙坡綠軟，連城春色。鼓引輕雷，平江第三驛。些些曉夢，剛和入、煙中無跡。淒瀝。微雨乍收，看吳山都碧。    鶯湖泛宅。纔算家鄉，孤舟又江北。東風細柳，節候近寒食。幸有故人相伴，共破一天愁寂。念廣陵花事，可似往年消息。

臨江仙

雨後望惠山，憶去歲四月初二，與會賓谷、王鐵夫、金手山、陶香泉諸君同遊山寺，俯仰陳跡，怊悵何已，托詞以宣。

樹隔低雲雲隔水，惠山已化濃煙。石龍垂首吐新泉。暗和侵澗雨，流傍渡江船。    記得停橈烹茗處，寺樓花韻晴天。午風吹影竹爐前。羨魚遊綠沼，看蟻上紅磚。

高陽臺  上巳京口渡江至揚子橋

石茁雲苗，沙拖水蔓，蒜山遙對瓜洲。塔影如錐，何曾插住江流。珠宮晃出金鼇背，仗風潮、送過輕舟。算春遊。揚子橋邊，楊柳樓頭。    踏青鬬草今朝事，記花驚倦眼，酒滑歌喉。舊夢無痕，模糊說與閒鷗。絲絲冷雨才飄斷，看斜陽、紅射邗溝。漾新愁。扶柁吳娘，猶唱吳謳。

惜餘春慢  揚州旅次雨中題壁

四扇窗關，一鉤簾放，雨氣滿天濃黑。支頤寂坐，豎膝橫眠，閒煞阮家雙屐。對屋便有高樓，簷溜空垂，也無人跡。但沉沉霧裏，濛濛花外，數聲遙笛。    饒盼到、杏蕊烘雲，楊枝掛月，不是往年春色。聽鶯客散，繫馬人狂，處處畫闌欹側。休問湖山豔遊，一片愁痕，怎生禁得。便飛來燕子，到眼都非舊識。

露華

方式亭同年將需次江右，以金陵女史王德卿貞儀畫白桃花幀子屬題。德卿習經史律曆之學，兼能詩，二十餘歲歿，式亭之表叔母也。

玉真跨鳳。歎現過優曇，短似春夢。自寫化身，開作瑤池仙種。素妝怕涴脂痕，只借碧雲輕捧。風過處，盈盈淡魂，和影吹動。    人間倍合珍重。問絹粉毫香，標韻誰共。謾說絳奴顏色，空迷溪洞。寄心露井銀牀，肯逐浪花紅湧。潘令去，河陽定須遍種。

蕙蘭芳引  為王曉塍題畫

春送水流，水流處、渡名桃葉。看一舸搖風，帆影半明半滅。謝他燕子，傍畫槳、替人迎接。想碎紅逐浪，正值江南三月。    柳絮狂飛，荷珠輕墮，處處傷別。更情種王郎，還把豔歌再疊。秦淮東去，路添幾折。空斷腸、煙外櫓聲都歇。

清平樂  題餘姚方雨林小照

萬山圍屋。雲浸衣裳綠。三尺枯桐橫痩玉。中有松風古曲。    銀箏錦瑟多情。年年和燕酬鶯。今日逢君一笑，亂花吹遍蕪城。

西子妝

月轉鶯簾，酒涼鶿杓，背著銀釭私語。綠楊門巷繡街東，要同行、送儂歸去。蘭情半吐。道深夜、君歸何處。路迢迢、怕薄綿衣服，難禁風露。    空延佇。魄醉魂癡，一霎愁無主。匆匆絮別未分明，聽譙門、零鐘碎鼓。前期易阻。願斟酌、香盟休誤。被今番、賺得相思更苦。

點絳唇  題吳小軒竹月當窗夜讀書圖

竹屋書聲，半窗夜色搖秋影。未煩燈檠。懸出天邊鏡。    映雪燃藜，古意饒君領。銀壺靜。露涼幽徑。青鳳眠都醒。

高陽臺  題陶鳧香客舫填詞圖

笛譜翻秋，笙囊貯夜，煙波一葉吳舲。雨雨風風，篷窗點點聲聲。年年處處愁無那，仗豪尖、與破愁城。又牽情。東岸飛花，西岸啼鶯。    如今不載江湖酒，已搖槎星漢，浣筆蓬瀛。笑問旁人，我詞何似耆卿。鱸鄉正有浮家客，硯池中、魚唼輕萍。太癡生。怎為填詞，換了科名。

西子妝

蝶冷空牆，蟬瘖廢圃，早是燕辭深巷。傳來隱語忒丁寧，似簷鈴、訴風淒響。鴛樓怕訪。記樓外、簾波輕颺。料如今，是翠綃塵積，奩封絲網。    空凝想。馬滑霜濃，往日曾低唱。盟心要待月圓時，奈三更、半輪斜上。情孤事往。只秋扇、團圞無恙。更愁伊、也立斜陽悵惘。

法曲獻仙音  題潘朗齋大令填詞圖

香露津豪，豔雲蒸墨，的是陳髯才調。情剝蕉心，夢銷桃靨，年年畫中人笑。繡箔外，瑤窗裏，聲聲和啼鳥。    蜀岡道。認河陽、種花圍縣，花放也、閒筆又添詞稿。解意一枝簫，甚閒愁、都替吹了。別自回腸，怕春風、仍未分曉。問靈均騷怨，定有幾莖香草。

虞美人

頃見孫蔚堂作此調，亦述一解繼之，時戊辰十一月初三日。

愁天釀雪先零雨。底是憑闌處。酒杯歇後夜寒來。鎖著愁城此後為誰開。    往年原是淒涼我。心事猶差可。莫憐新月似蛾眉。未到更深已是月斜時。

壺中天  題月香畫蘭即書其《蘭言漫錄》後為贈

湘靈怨魄，被冰絲彈斷，飄歸何處。別有芳根成絮果，歲歲花開無主。露外零香，風餘出態，小影親描取。贈珠捐珮，漢皋重見神女。    已分舊館雲虛，閑窗紗破，寂寞長如許。誰意樓前還繫馬，聽誦當年題句。銀甲調箏，玉壺傾酒，此段人多誤。雕奩粉鏡，照伊獨自眉嫵。

洞仙歌  書孫蔚堂《紅橋漁倡》後即依原調率成三闋

星眸水盼，認三生情種。愁壓雙蛾翠痕重。但搴簾送暖，隔座吹香，須抵得、十載揚州春夢。    情禪參不破，買笑歸來，脈脈尊前淚波湧。應是不關伊，九曲回腸，被幾縷、鬢絲牽動。勸今後、相逢莫相思，算陌上閒遊，柳迎花送。

又

旗亭客散，歎過來草草。姊妹當年正年少。記城隈水曲，處處分明，剛只有、月魄花魂知道。    詞人偏惹恨，十樣蠻箋，續出瑤窗斷腸稿。何用玉蕭吹，誦向渠儂，敢賺得、病魔顛倒。縱未解、鴛鴦怎生書，也合裹香羅，繡奩收好。

又

霜淒午夜，是分張時候。風揭鶯簾凍殘酒。問情長情短，一味模糊，爭知道、拋盡江南紅豆。    休論鞋底綻，帀月思量，說著紅樓便回首。香燼蠟乾時，各自瞢騰，還歎息、那人消瘦。漫惆悵、歸程阻層冰，怕開盡黃梅，繫船衰柳。

南樓令

題張雲樵畫，仕女支頤獨坐，几設酒果，若有所期，瓶梅交枝，媚映銀燭。云仿仇十洲筆意。

花影繡銅蠡。空房燭淚垂。怪檀郎、直恁癡迷。曾指鏡兒通密約，應語是、月圓時。    倚戶看參旗。當頭又轉西。喚雛奴、收了雙巵。儂到者番才會得，再休與、說相思。

滿江紅  劉智廟旅次有懷劉芙初庶常  以下己巳

夢繞春山，驚坐起、擁衾懷舊。蘆簾外、有情斜月，似儂佳友。醉裏豪詞書旅壁，愁來壯淚淋征袖。是前番、秣馬廣川時，儂今又。    紅土廟，蹲銅獸。青麥阪，排金柳。仗一行燈火，夜光如晝。怨鐸搖風淒畫角，狂塵作霧迷珠斗。問西清、日影上花磚，人醒否。

過秦樓  題譚君農郎中待渡圖

慧是蓮心，香為蘭性，並種紫微仙館。編雲作筏，瀉月成波，遊戲碧羅天半。浮世忒恁迷茫，情海風翻，愛河冰斷。問因緣簿子，司花人注，散花人管。    都羨煞、少伯攜家，堯章載酒，蕩得五湖春滿。參將鏡影，悟徹爐煙，只了雇花公案。儂已扁舟廿年，繫柳津亭，泛桃溪岸。悵橫塘舊路，一笑三生夢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