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府”字,写尽古城风流
跨入花甲门槛前后,老同学逐一卸妆退出表演舞台。少年旧影依稀在,游子常梦家乡土,在先后十余次聚会中半数以上选址在绍兴,尽管其中不少同学已经家无亲友,不识乡人。
少小离家老大回,每次返乡总带着一种亲切感、陌生感、怀旧感。对于绍兴这座古城,每一代人甚至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想象:老一辈的情怀始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河和老街;新一代的期盼或许是“宫阙参差落照间”——诗和阳光;官一任的规划却可能“天翻地覆慨而慷”——梦和宏图。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前程理想,各有所求。对此,大可不必君子动笔,大战三百合,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人。
绍兴的老城太小,假如把中国看作一幢古老的深宅大院,小小的绍兴城,不过是摆在客厅茶几上一个小巧玲珑的盆景。然而在这个盆景中却有刚性的冈阜,柔性的流水,悟性的石桥,灵性的台门,而且更有说不完的小城故事。一个外地游客本以为花三天时间,足以走遍一座规模不大的“小城”内外。其实到了绍兴才知道“三碗不过岗”,连城内十三条特色街(何止十三条,虽然有些消失了)都看不完,更别想到非去不可的“老三篇”(兰亭、禹陵和东湖)和“新三篇”(安昌、柯岩、龙华寺)等景区了。
不过作为一群在六十多年前,提着旧木箱从窄窄的青石板路走出去求学的我们来说(并非像有的人无知地以为拖着一条长辫子外出的,不过少年蔡元培或鲁迅倒有可能,但并不妨碍他们头脑中发出惊艳世界的越人之光),闭着眼睛也能历数当年绍兴的街巷弄陌,河山湖桥。无需去翻阅四街六桥十三条,单凭藏于脑海深处的六个“府”字——府山,府河,府桥头,府直街、府横街和府学宫,就足以把古城特色胜迹娓娓道来。因为这六个“府”字不仅浓缩了古城的山、水、桥、街,更蕴藏着多少绍兴古今人文故事。
第一“府”——府山:
城中有山实属难能可贵,而小城绍兴却是“八山中藏”(宋·王十朋《会稽风俗赋并序》):府城内的种山、怪山、蕺山、火珠山、鲍郎山、蛾眉山、彭山、白马山等八座山。明末清初散文家张岱在《越山五佚记》又添一山:“越城以外,万壑千岩,屈指难尽。城以内,其为山者八:一卧龙,二戒珠,三怪山,四白马,五彭山,六火珠,七鲍郎,八蛾眉。岂知华严寺后,尚有黄琢一山。则越城内之山,当增而为九。”(清代山阴县令记了十座山,到民国县志稿更写成十二座山。)
古城第一名山府山,因盘旋回绕的山势状如卧龙,又名卧龙山,简称龙山。又因越国大夫文种葬于山上,另名种山。公元前490年,大夫范蠡奉勾践之令,将於越国都大越城从南山即秦望山,迁于今绍兴这一气象万千之地,并在这里先后建筑了勾践小城和山阴大城(蠡城)。至隋朝时,越国公杨素在勾践小城和山阴大城基础上加以拓展,成为史书所载的子城、罗城。府山成为绵延二千五百年而长兴不衰的绍兴城生命起点。
勾践小城建在府山南麓一带,越王在宫内度过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韬晦生涯。此后当吴越国创建者钱镠(852年~923年)封王时,即命人于天佑元年(904年)在府山上建蓬莱阁做王宫。开运四年(947年),钱鏐之孙、吴越国第四任君主钱倧被废后,迁居于此,直到终老。府山作吴越王宫的时间,前后长达七十四年。1131年,宋高宗赵构把越州作为临时首都,他在绍兴住二十个月,临时皇宫也设在府山。清康熙皇帝南巡时,驻跸于山,赐名兴龙山。但百姓习惯称之为府山,这是由于旧时府治据山之东麓。府山因此也成为绍兴城的龙脉肇始之地。
自唐至清,府山蓬莱阁成为历代绍兴长官的府衙。在漫长的岁月中,做过越州长史的唐代诗人宋之问、同为唐代诗人、做过越州刺史的元稹(微之)、曾任越州知州的北宋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以度支郎中知越州的北宋诗人张伯玉、中状元后被任命为绍兴府签判的南宋诗人王十朋、也在南宋被任命为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的爱国词人辛弃疾、明代绍兴知府汤绍恩等诸多名人,都与府山结下不解之缘。
蓬莱阁气势恢宏,名声远播,曾为越中第一胜景。此阁虽在宋朝被战火毁坏,但文学史上留下了文人墨客的不朽诗赋。著名唐诗人元稹居越达七年之久,在这里登山临水,好不自在。他与当时任杭州刺史的挚友白居易,经常借用运河船只寄递诗文,往返酬答,互相夸耀越杭的风光。元稹在一首题为《以州宅夸于乐天》的七律诗中,沾沾自喜地自诩州宅之美,踌躇满志地表述了自己的得意心情:
州城回绕拂云堆,镜水稽山满眼来。
四面常时对屏障,一家终日在楼台。
星河似向檐前落,鼓角惊从地底回。
我是玉皇香吏案,谪居犹得住蓬莱。
王十朋在其名篇《会稽三赋》之一的《蓬莱阁赋并叙》中写道:“越中自古号嘉山水,而蓬莱阁实爲之冠。昔元微之作洲宅诗,世称绝唱。近代张公伯玉三章,脍炙人口。”蓬莱阁之诗风一开,引来了众多文人墨客,他们相继登临吟咏,使这座楼阁留下了无数精彩诗词,宋代大家秦观、辛弃疾、周密、张炎的四首词作,更让蓬莱阁锦上添花,名噪一时。
“苏门四学士”之一秦观于元丰二年(1079年)到会稽省亲,期间与友人在蓬莱阁相与酬唱,留下名篇《望海潮》(一题作《越州怀古》)。一篇词作,千载会稽典故接踵而至;百十来字,百里越中景色扑面而来。词人览古凝眸,笔邀范蠡、西施、梅福、王羲之、贺知章、李白等一群与会稽均有渊源的古代名士,同聚蓬莱阁,不亦乐乎;共饮绍兴酒,一醉方休。
宋嘉泰三年(1203年)夏,几度沉浮宦海却一直报国无门的辛弃疾任职绍兴,但时隔半年,又奉诏另任他乡。深感朝廷之懦弱,但又对北进复国已不抱多少希望的词人,于是年深秋登临蓬莱阁。远眺秦望山头的乱云急雨,遥忆若耶溪上的范蠡西施,抚今追昔,怀古抒情,写下发人深省的《汉宫春·会稽蓬莱阁观雨》一词。
七十年之后,宋恭帝德祐二年(1276年),元兵攻陷临安,宋室灭亡。南宋文学家周密立即离京流亡,次年从剡川回会稽时游蓬莱阁,登楼远眺,俯仰古今,感慨沧桑,发而作《一萼红·登蓬莱阁有感》词。词作曲折含蓄地抒发了词人对故国故园之思,寄慨深远,凄哀入骨,向被称为周密词集《草窗词》中的压卷之作。
与周密经常相约同游蓬莱阁的南宋词人张炎,也在此地写下一首词作《忆旧游·登蓬莱阁》。当时已是宋亡之后,“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词人目睹“俯仰成陈迹”,物人皆非,喟然长叹陵谷沧桑;感受“汉柏愁茂陵”,阑槛孤凭,难抒一腔遗民之恨。这首曲折低沉的《忆旧游》词,在悲凉的感叹中,“愈唱愈高”,因情所致,愈来愈激动:
府山上古迹众多,据记载,在全盛时的宋代,山上共有七十二处楼台亭阁。现存越王台、越王殿、飞翼楼、文种墓、蓬莱阁、清白泉、南宋古柏、摩崖石刻、雷公殿、风雨亭、樱花园、龙湫、烈士墓、盆景园等文物景点十余处。
府山乃古越的龙脉之地,绍兴人必须世世代代地严加保护和守护,不容有丝毫损毁。近闻有人觊觎此山并欲予以蚕食,远在三千里之遥的我并不置信,但想到现在不断冒出胆大妄为的不法之徒,也颇有点忧心忡忡。手中无权加之鞭长莫及,唯拜托家乡父母官和父老百姓,阻止任何人挖掘龙脉之地的一寸土!也望教诲不懂历史的子孙后代,决不能采摘勾践小城的一朵花!
第二“府”——府河:
江南诸城有河并不奇怪,但号称水乡的绍兴河江特多,而且有一条河更是独树一帜,这条河就是府河。在早年建勾践小城、山阴大城时,两城均有护城河,城内河网亦逐步完善。而南北向自然形成的府河,可能当时已是山阴大城中的一条主河道。
府河之“独”,一是它把好端端的绍兴城切成大小不一的两块大饼,二是它不像一般古城那样被赋予护城的责任。一河两城,一条掀不起波浪的府河,却如同一个强势的母亲,逼着两兄弟分了家。但也因此可以认为,如果府山是古越的龙脉山,那么府河就是名城的母亲河。
这种一府二县的历史开启于唐,不过绍兴敢为天下先。早在六朝衣冠南渡后期(公元557~559年,南朝陈代永定年间),绍兴府城亦即古秦代所设置的山阴县,就在同城中分设两县:河西为山阴县,河东为会稽县,以南北向的府河为界。府河一侧是山阴县大街,我们儿时都称为大街,建国后改为解放路,但我们这群民国遗少仍称之为大街。而另一侧则为会稽县大街,就是从小熟知的北后街、南后街。分久必合,直到1912年改元民国,机构精简,分为山会二县的两兄弟经历一千五百年后,又终于合并为一家,府河乃是一家之母。
府河全长约3.2公里,其上桥梁甚多,使当时行人得以十分频繁而方便地往来于山、会两县。人说中国母亲河的黄河“九曲十八弯”,府河岂敢与黄河相比,但这条绍兴母亲河也传承了黄河的倔强个性,不愿潺潺直流,非要转三个大弯。府河水自植利门(南门)的南渡桥流入,经南秀桥、望花桥、鲍家桥、大平桥、舍子桥、星郎桥、大庆桥、大云桥、蕙兰桥、东观桥、市门桥、五福桥、隆兴桥、清道桥、县西桥、大善桥、水澄桥、利济桥、通市桥、日晖桥,转弯向东,又经小江桥、斜桥、探花桥、香桥,再转一个弯北向出昌安门,流入三江口。
作为一条界河,府河曾经将古老的绍兴长期一分为二,演绎着“山阴不管,会稽不收”悽惨故事,也谱写了“山阴一'蔡’、会稽二'周’”(蔡元培籍贯山阴,周树人、周恩来籍贯会稽)的美丽佳话。大江东去,小河北流,殊途同归,注入大海。绍兴的文明史一如上下五千年中华文化,绵绵不断,代代传颂。
府河也是古城的长年的子午线,直至上世纪六十年代,绍兴仍保持着“一河两街”的水巷格局。但在扩建解放路时,按关部门填河筑路的改扩思路,填平了自1952至1978年,城区先后填平大小、长短河道十七条(二十八处),总长约十五公里。从咸欢河西经大江桥、小江桥出昌安门约1.9公里的府河被覆以钢筋水泥,变明河为暗河(沟),上面建了房子或变为马路。1980年后,为保护历史文化名城,停止填河筑路,陆续疏浚现存河道,并新建四个翻水站,引鉴湖水冲刷城内河道,改善水质,总算还幸运地保留了城南至大云桥约1.3公里的一段明河。
1930年立在府河西边的秋瑾烈士纪念碑,是解放路和府横街相交的轩亭口的重要城标,也是古城迄今为止最惨烈最伟大的历史丰碑,幸好一直矗立于原地没有动过。当时纪念碑之地应属原山阴地界,碑后正是府河。据说纪念碑旁边有一个下沉式河埠头,人称“越王埠”,源于当时吴越王钱镠经常在此登舟上岸。此埠头也是附近居民出门办事以及以舟载物上城与城里人进行交易的买卖之地。
曾有二十余座桥(建国时还有十三座)横跨其上的府河,如今仅剩四座,分别是大云桥、大庆桥、景宁桥、望花桥。大云桥是绍兴古城内历史较为悠久的石桥之一,该桥横跨府河,东接秋官第(今鲁迅中路),西连狮子街(今鲁迅西路),地处闹市。重建于1994年8月的大云桥,成为一座沥青路面、水泥梁板的现代桥梁。令人惊奇的是,前年古桥专家们偶尔获悉并证实,这座现代桥梁下面竟然藏着两座古桥,其中一座五折边拱依然完整的古桥很有可能就是宋代的古大云桥。着不禁使我想起我亲眼目睹北京西直门城楼遭拆除时,明代大城楼内居然藏有一座元代小城楼。闻讯急急前来观看的郭沫若,虽是胸罗锦绣的文物权威,但此“权”非彼“权”,毫无回天之力,只好挥泪斩马谡,默默地为两座古城楼远去送行。坐落在解放南路的投醪河上的大庆桥,始建于宋朝,因旁边有大庆寺而得名,无关于“工业学大庆”。这座东西跨向单孔半圆形石拱桥,一头接着马路,另一头接着白衙弄的入口,从外看依稀可见桥两侧刻着“大庆桥”三字。陆游在《梦中作》一诗中写的应该就是此桥:
大庆桥头春雨晴,行人马上听莺声。
祥符西祀曾迎驾,惆怅无人说太平。
星郎桥另名景宁桥,建于明嘉靖元年(1522年)。横跨府河的古桥之西,是曾经的山阴县(今中兴路塔山脚下辛弄),古桥之东,则是当年的会稽县(今步行街)。
望花桥又名建安桥,系单孔梁式石桥。据史载此桥“在府学前,其旁地名'上原’,多以艺花为业,桥盖以此得名。”桥两边各设十级踏步,南侧石栏镌“会稽县上望花坊信士钱大章喜舍”,“山阴县念七都信士王□喜舍”等字样。北侧桥板刻“望花桥”、“大明天启二年”字样。想必明代一府两县信士共为修建此桥、沟通百姓往来捐资出力。
虽屡遭劫难,但投鞭却难以断流,母亲河顽强地断尾求生。有赖于慈母不亡,古四桥也得以长存,幸甚至哉!
第三“府”——府桥头:
古城西北的一条主干河道,就是位于城区中心线的环山河。环山河西起鉴湖泵站,向东南经教场桥,至凰仪桥北上,经酒务桥、府桥沿府山山麓至仓桥西折,过外府山桥入西环城河,全长3.2公里。这条同样曲折不饶地流向环城河的小河上,架有二十座巧思迭出、造型各异的石桥,如仓桥、龙门桥、宝珠桥、府桥、石门桥、酒务桥、西观桥、凰仪桥、锦鳞桥、鲤鱼桥、跃龙桥、大木桥等。
诸多横跨环山河的石桥中,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小桥,当地人多称之为府桥,在桥栏杆中间的石板上也刻有府桥之名。该桥原为经过古绍兴府衙前的一座大桥,在宋《嘉泰会稽志》中说,宋高宗赵构在建炎四年(1130年)驻足越州,府邸设在府山(卧龙山)东麓,府山、府桥得名皆源于此。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文革期间,府桥一度被改名为“红卫桥”,桥名立于桥头石碑处。然而假的总是假的,“革命”的伪装迟早要被剥去,真实的历史毫不褪色地镌刻在古老的石板上,更镌刻在绍兴人的心灵深处。
在府治以东、府桥西堍宣化坊北口,有一座吴越王的镇东军军门,宋后称镇东阁。门有额,曰“镇东军”,为郎中吴说题写。在绍兴的所有市志上,均标有此阁。阁为城楼式建筑,楼上可供观望,楼下可通车马行人。明清以来屡有毁建,据《越中杂识·古迹》载:阁“高五丈四尺,东西进深四丈六尺,南北宽八丈六尺。阁上有大铜钟一,明洪武十年铸,即能仁寺钟也。今钟上铭文年月尚存,重可千钧,声闻数十里。”作为走进“越子城”的重要门户,阁于上世纪30年代遭废,连我这样的老者也无缘一见。
伫立于府桥之上,远眺悠悠然欸乃而来的乌篷船,近瞰静悄悄肃立河边的老民宅,任由浮想跟随名城烟云向远方飞翔,让久藏心头的乡愁抒写在粼粼碧波上……这就是老大不归人梦寐以求的享受。
第四“府”——府横街:
府山山麓有一个越园,是利用府山中的一个小山丘改建的景观绿地。越园中一块碑石后的镌刻,是宋代刁约的《望海亭记》,文曰:“越冠浙江东,号都督府。府据卧龙山为形胜。山之南,亘东、西鉴湖也;山之北,连属江与海也。周连数里,盘曲于江湖之上,状卧龙也。龙之腹,府宅也;龙之口,府东门也;龙之尾,西园也;龙之脊,望海亭也。”不才斗胆在此文后补充一句,谓“龙之爪其二,府横街、府直街也。”
在清光绪《绍兴府城衢路图》上,命名为直街、横街的街道,就只有两条“龙爪”路:府直街、府横街。府横街又称龙山横街,东西向,西起府山公园门口,向东经府桥至解放路轩亭口,为“丁”字街。
旧时府横街曾是进出绍兴府衙的交通咽喉,两侧建筑多见客栈酒肆,街景相当繁华。自唐代至清末,街两边曾先后建有蓬莱馆、提举司、和丰楼、驸马楼等建筑,此外还有龙口庙、大帝庙等庙宇,不过至今已荡然无存。曾任唐浙东观察使的诗人李绅,在今府横街南侧建有“轩亭”,所以后人将“丁”字街头称为轩亭口。街旁有一牌楼,匾上题有“古轩亭口”四字,因此在鲁迅小说《药》中说:“后面也照见丁字街头破匾上'古□亭口’这四个黯淡的金字。”
改革开放初期,个体户瞄准了府横街,因为这里自古繁华,而且东接城区最繁华的解放路商业中心、西连老绍兴们最重要的休闲场所府山公园,是不可多得的黄金地段。府横街火了,最火热的是服装、金器生意,被称为“女装一条街”。1997年,府横街上建成越都商城。2002年8月,绍兴市建设局对府桥至府山公园路段两侧的房屋建筑作了修缮和立面改造,并在道路北侧兴建了古朴、典雅的木结构六角凉亭和长廊。
府横街没有被设计和建造成又一条高楼拥抱的大街,使游客们在这里嗅到了古城文化的气息。需知从秋瑾烈士纪念碑西行到昔年的勾践小城,看似短短的609米路程,却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你的脚下已经走过了二千五百年的的历史长征。
古老街道与时尚气息的结合,府横街给离乡游子留下了对女侠的记忆和未来的希望。
第五“府”——府直街:
北起于府山越王台下,南止于鲁迅西路拜王桥前,有一条与府横街也成“丁”字形的古街,这就是府直街(府山直街)。还在勾践筑城后,山阴开始出现城中道路,府直街的历史究竟多么悠久,或许可以联想到越王“卧薪尝胆”的年代。在宋以前的史志上,对这条道路虽有图示却无路名记载,在明代时这条道路名为紫金街,清末时称为府直街。
在府直街与司狱使前路口跨街处,有一个四柱三间水泥结构的牌楼。牌楼南侧额坊上题有“种山麓秀”四字,两侧对联为“飞翼冲天话千年霸业,清泉泽后仰百代高风”。牌楼北侧额坊上有“胆剑传薪”四字,两侧对联为“甲盾五千越台犹剩雄图迹,生角廿载春殿长存国士魂”。联额字句蕴含了於越后人对先祖精神和绍兴性格的歌颂和传承。
府直街北口一带曾建有文昌阁,故习称文昌阁下。阁有两层,北首楼上面向府治,悬有“文昌阁”牌匾。楼下中间可供行人车马通过。在上世纪30年代初犹存,被毁于日军侵占时期,地名亦随阁毁而不存。
府直街不仅现在就是在我小时候,都是城内一条很不起眼的小街。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这条老街两旁至今依然排列着清末民初的砖木老屋,当地居民的生活方式与情感气息也还是那么淳朴、亲切。听说这里还沿袭着绍兴早年大江桥、大云桥、东街、府桥那样的集市,而且这个马路集市是个早市,从每天早上十点之前延续到中午时分,随后集市硝烟才渐渐散去。我每次回乡总想到现场去看一看,重温一下儿时随母亲去大云桥买菜的味道,但却一直未能如愿。
从越王台到拜王桥,府直街又是一条流淌着从越王勾践到吴越武肃王钱镠的史河。嘉泰《会稽志》载:“拜王桥在狮子街,旧传以为吴越武肃王平董昌之乱后,郡人拜谒于此,桥故以为名。”而且也由此可见,这座单孔五边折边石拱桥应为唐桥。
第六“府”——府学宫:
东南都会,会稽形胜,居然晋代风流。
梅市旧书,兰亭古墨,依稀风韵生秋。
这两句颂扬绍兴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词句,一是出自北宋词人、文学家秦观在会稽省亲时留下的名篇《望海潮》,另一则出自清初经学家、文学家毛奇龄登会稽山作《望海潮·越中怀古,同秦淮海韵》。
绍兴古代教育发端甚早,越王勾践时已开始积物育人、教育树人。东汉太学士王充,这位石破天惊的“无神论”首创者,亲自在上虞设塾授徒,成为绍兴境内办学是始祖。西晋末,王谢等大族的文人墨客移居会稽,越中文化教育水涨船高展。及至唐宋之际,绍兴建立官学,并有书院、民间义学之设。南宋时越州升为绍兴府,书院勃兴,学塾遍设。
绍兴府学宫创建于宋治平三年(1066年),宫址在郡治东南,在王安石《太平州建学记》记有其事。南宋著名诗人杨万里写有《记丘宗卿语绍兴府学前景》云:
镜湖泮宫转街曲,才隔清溪便无俗。
竹桥斜度透竹门,墙根一竿半竿竹。
恰思是间宣看梅,忽然一枝横出来。
霜余皴裂臂来大,只著寒花三两个。
府学指古代府级官办的教育机构,其体制是将学习儒家经典的学校与祭祀孔子的机构结合在一起,亦即学庙合一。因此,官办教育机构也叫做文庙、孔庙、庙学或学庙,而称文庙最多。府学宫始建于宋嘉祐五年至治平二年(1060~1065年),由邑人监簿吴孜舍宅办学,位于城南投醪河边。王十朋曾有诗咏曰:
右军宅作空王寺,秘监家为羽士宫。
惟有先生旧池馆,春风长在杏坛中。
自府学建成之后,历代皆有修缮。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大修后,学宫焕然一新,壮丽完整,称“浙中诸庠第一”。据乾隆《绍兴府志·舆图》所示,当时建有棂星门、仪门、泮池、大成门、大成殿、明伦堂、尊经阁等。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罢科举,废府学。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秋,由绍兴名士邵力子倡议,一批本乡志士仁人在府学宫址上建立了私立绍兴中学,次年改名为绍兴稽山中学。如今校园内尚存戟门、泮池、文庙门,戟门中保存有“绍兴府重修儒学记”石碑。原碑由山阴刘宗周撰,王思任行书,毁于兵燹。今碑系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仲秋,据山阴王中翰宝家墨迹翻刻。
府学门前一带俗称府学前,我们在校求读的五十年代,这一带曾为荒芜小径。现该处已拓展为宽阔通道,地名也改作了投醪河路。府学后有东西向小弄学后弄,今改成了府学弄。
江南名校,一朵奇芭,承阳明书院遗风;
越中黉宫,三千学子,怀蕺山书院宏愿。
址于绍兴八县最高学府之府学宫;
地连越王勾践箪醪劳师之投醪河。
东临陆游遗篇之沈园,西毗秋瑾舞剑之塔山,
北倚文豪鲁迅之故里,南望圣祖大禹之陵庙。
悠悠青史,山川灵秀;独占风水宝地,稽中幸哉!
巍巍丰碑,人物风流;传承先贤薪火,师生福矣!
注:
疫情宅家,闲来无事,本人连续写作了数十篇《故乡记忆》的怀旧散文,此文为最近搁笔的一篇。由于离乡太久,其中记忆的事实和查询的史实多有差错,恳请指正。又既是散文,难免流露有感物伤怀之情,也偶有对不满之处说三道四之句,但均无“妄议”或“上万言书”的意图,望请勿予以政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