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三）

      昨天父亲节。孩子们中考第二天。

      上午我路过一个考点门前的时候，看到很多家长静静地等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考点大门里面。他们在以这种虔诚的等候，期盼自己的孩子能考出好成绩，考进理想的高中。

      现在的中考，残酷的很：普通高中和职业中学比例6：4，有专家说还要成为5：5。也就是说，很多孩子如果不慎发挥不好，连上高中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考大学了。对于那些“慢热型”的男孩子，这可是极其严苛的：他们往往在初中不显山不露水，但一到高中，猛一下子就会冒出来，而且幅度惊人。可是，以目前的政策，搞不好，他们连高中往出冒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以目前职业学校的软硬件设施，孩子们放到那里还学不到什么技能。”家长们的担心，成了沉重的负担。“好歹总得叫娃上个高中嘛，把该学的东西学完。考不上大学，咱再做打算！”几个家长挤在一堆儿叽叽喳喳地谈论着。

      “就是嘛，我娃平时考试就在中上游，才是叫人操心的：说好嘛不太好，说不好吧又不那么差。”一对两口子，穿戴就是农村种地的。那个当父亲的，不知道是一天忙的还是愁的，头发蓬乱得像一堆茅草，估计钥匙掉里面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他一直把头沉沉地抵在磕膝盖上，就好像自己的脑袋是个二十斤重的西瓜，脖子根本承受不了。都说生活是一副担子，这担子放在现在在土坷垃里刨食的农村人身上，尤其显得沉重。

      “我家是个男娃，聪明的很，就是有点慌。沟子尖，坐不住。我们狠劲儿一抓，成绩立马就跑前头去了。我们一忙稍微一放松，忽儿地一下就掉下来了。我娃这情况，属于还不知道学，等上了高中自己一紧，就很快能见效的。——要是上不了高中，咋办呀？”旁边这家长应该是个做生意的，穿戴整齐利落，胳膊底下夹个黑色真皮手包。

      看情况，他们家庭在生活上没多大压力，但是娃念书的事情叫他头疼不已：你说实在念不动吧，那还好，干脆叫跟他出去做生意；要命的是，这孩子念书跟坐过山车一样，忽儿上来，忽儿下去，把他们一家子也给弄得心惊胆战的。

      他人长的粗壮结实，走动的时候腿是不打弯儿地直着往外侧前方一撂一撂的。一蹙眉的时候，脸上的肉都挤成了一堆。把我看的直想笑。

      我干脆停了脚步，拿一个培训机构发的宣传单铺在路边道沿上坐下来，摇着他们给发的纸扇子，安心地在这里听听看看，顺便搜集一点儿资料。

      邻着我东边坐着的，是一位近六七十岁的老人。头发花白，满脸沧桑。——他是来陪孙子参加考试的。

      老人一直呆呆地坐着，眼睛空洞地看着远处。

      老人的儿子不怎么成器，干啥都是干两天。看着一年四季也在外面忙活呢，但是总也没挣到多少钱。孩子放在家里，老人管着，自己两口子半年顾不得回家看看。

      为了娃念书，老人没少操心。到了考试的节骨眼上，老人给愁肠的：娃要在十多里之外去参加考试。

      娃有个习惯，中午总要眯一会儿，休息一下。等别人提醒他提前给娃找个地方中午休息，考点附近的酒店、宾馆、旅社早已被占满了，没有房间不说，价钱还翻了几倍。这可咋办呢？

      没办法，老人只好求邻居开车送自己娃的时候，把他的孙子也捎上，他自己骑电动车赶过来。——儿子、媳妇没在家，当爷的担起了当父母的担子。

      “娃考试这么大的事情，他爸他妈还回不来，有多忙啊？”我觉得老人挺可怜的。

      “我早早儿就他们说了，人家没回来么，说是路太远了，最近也忙。”老人的声音干巴巴的，就像失了水分的桔子。

      听他说，这娃打小就被放在家里，他们俩老人给操心。上幼儿园、小学、初中，把神劳咋了。他们俩人只能管个吃饱穿暖，上初中急着给娃报名补课，他还得接送。好不容易熬到中考了，最后一关，他不得不来操心啊！

      我很替老人感到辛苦：自己尽完了当父亲的责任，还要替儿子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人家挑了一副担子，他把这担子挑了两遍。

      前两天中午吃完饭，人家娃父母都给娃找个地方叫娃稍微眯一下。他陪着娃吃过饭，就来到考场外面树荫下坐着，叫娃靠着树合了一下眼睛。他心里一直担心这样会影响娃下午考试的发挥。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好在，看娃的表情还没太大影响，就盼着娃能考好些，顺利上个高中再说。

      临近考试结束的时候，太阳光更强了，很多人都撵着阴凉处挪动。老人就像一座雕像，毫无反应地一动不动。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兴许想到了很多很多，兴许什么都没有想。阳光射在他的身上，反出一片刺眼的光芒，这光芒叫人心疼。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