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文学】赵富有||充满笑声的岁月
充满笑声的岁月
文/赵富有
有时候,我在梦中笑出声来,是因为我梦见我们与他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时光;有时候我还梦见为了争夺托他的权力而和小伙伴摔跤比输赢……
岁月匆匆,淘尽了大多记忆的泥沙,而深刻的记忆犹如磐石永远嵌在记忆的河床上。他作为一个盲人,却带给我们儿时的无穷的快乐和笑声永远留在记忆深处。
谁能相信一个先天性的盲人能自己做饭,自己割柴烧炕,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还能摸索着穿针引线给自己缝衣服。除此,他还有一个特异功能,只要是熟人,当你站在他的面前,即使不说话,他凭着感觉就能断定是谁,我们真是屡试不爽。他是我的亲房的一个堂哥,年龄比我大许多。在我记事起他就是个盲人,住在一间被烟熏得很黑的屋子里,屋里锅碗瓢盆,土炕竹席破被一应俱全,唯独没有煤油灯。他独立过日子,自己挣工分养活自己。他叫李带,但并不姓李,可能是生下来命运不顺,就撞了个姓李的干爹,让他带携一下,看以后能不能给他带来一些好运。
他的眼睛就是一根拐杖,捣着到处走。可他干活时为了方便就必须要一个人握着拐杖的另一头托着他走,比如背粪、背田、背洋芋等。而托他干活的主要是我们这些刚学着干活的小娃娃。好像托着他是一种很高的荣耀似的,我们经常争来争去的,有时候竟大打出手,比赛摔跤,谁赢了他就归谁托。
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牢牢的吸黏着我们。他会讲很多古经(故事),什么妖魔鬼怪、神仙道长、江湖大盗、民间奇闻……我们听得津津有味,竟忘记了干活的劳累和肚子饿得的叫唤。它还有一副很亮堂的好嗓子,吼起山歌和秧歌,声音非常响亮,极具穿透力,人们在大老远都能辨出来是他的声音。每每吼两声,高亢嘹亮的声音在大山里久久回荡,给周围劳动的人们带来快乐,带来一点轻松。这副好嗓音不但能唱,而且特能模仿别人说话,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有时候学大队书记开社员大会时讲话尖声尖气的声音,有时候学学某人吵架的声音;有时候,我们点什么就学什么,往往惹得我们笑声不断,往往笑得前仰后合,抱着肚子直掉眼泪。有一次,他刚扬起腔来学村里一位女人吵架的声音,不料被那妇女听见,猛不防奔过来,将一块驴粪蛋塞进他张得大大的嘴里,惹得周围的人差点笑破了肚子,我们几个小不点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里直滚眼泪。
有时候,我们在路上故意捉弄他取乐,突然就大喊一声:“蛇!”他被惊得一蹦几尺高,滑稽的动作惹得我一帮一通得意地大笑。他就从托着他的人手里抽出棍子胡乱扫着打我们,我们机灵地四散躲开,扫不着我们,他就破口大骂以泄被捉弄之愤。骂够了,解气了,我们又托着他说说笑笑地赶路。
夏日,电影下乡的时候,我们就拖着他连夜赶往外村看电影。在回来的山路上,就飘荡着从他那清亮的嗓子里冒出的《刘三姐》《洪湖赤卫队》《地道战》等电影里的歌曲。发音虽不够标准,但他高亢而嘹亮的歌声和我们欢快的笑声,弥漫在夜空里,打破夜的了静寂,惊动了夜空里打盹的星星,也吵醒了路边的草虫。我们沉浸在一路的歌声和欢笑声中,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
在一个秋天漆黑的夜晚,我们几个捣蛋鬼硬拉着他去偷人家的果园的苹果。来到果园边,我们让他站在墙外望风,虽然白天和黑夜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但他的耳朵特别灵,细微的声音都能觉察到。我们几个安顿好他,就翻过果园的土墙,上树摘苹果。可还没有摘几个就被东家发觉,我们像猴子一样跳下树,迅速翻过土墙,找个地方藏起身来。没人顾得上管他,他急得嗷嗷直叫,用棍子在地上乱戳着找路逃跑,结果被东家逮住了。东家大声呵斥痛骂,追问谁是同伙,他嘴里含糊其辞,最终没有说出我们的名字,东家虽然没有打他,但还是挨了人家一顿臭骂。
我们藏在角落里得意地吱吱吱地窃笑着,一边笑一边抹眼角的泪花。庆幸自己没被抓住,如果被抓住,即使东家不打,也会被人家揪到家长面前饱饱地吃上一顿。
那一夜,我们没敢去找他,虽然偷偷地嚼着自己兜里的苹果,但滋味好像不怎么甜。
我们儿的时光虽然是苦涩的,但我们是无忧无虑的。我们不能忘记从一个盲人身上得到的那些快乐和笑声。不过,最使我内疚的是有时竟把他作为取乐的工具和笑料。
唉!那时,真是……
赵富有,笔名路漫漫、大漠。甘肃省武山县杨河镇人,乡村教师。有作品发表于《武山作协平台》《武山文艺》《天水文学》《天水日报》《秦岭文学》《乡土文学》《中国乡村》《当代新文学》《现代作家文学》《当代作家》《当代文艺》《作家驿站》《世界经典文学集萃》《世界作家文集》《东方散文》《辽宁文学》《南方文学》《首都文学》《中国作家网》《中国诗歌网》《中华诗歌网》《学习强国》等报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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